论文《儒林外史》中商业世界

结讨好方家都去参加方家老太太的入祠仪式，所以余、虞两家的祭祀仪式根本就没有几个人来参加，显得特别冷清简陋；但方家的入祠仪式张灯挂彩，摆满酒席，执事也摆了很长，一片锣鼓之声，真是热闹非凡。“余、虞两家的入祠仪式，宛如士人阶层的葬礼；而方家的入祠仪式，宛如商人阶层的庆典” [13]。

但并不是所有的士人都是见钱眼开、势利熏心的，也有一些士人保持着本阶层的自尊和骄傲，来抵抗商人的气势和压力。比如《儒林外史》中的沈琼枝就是抵抗商人的士人典型，但是她不愿意嫁给盐商宋为富的原因不是因为爱情自由或者是反对封建社会的包办婚姻，而是不愿意做小妾，所以才从宋为富家逃跑了。虽然后面有一个知县在帮助他们，但是他们的胜利是显得多么的苍白无力；杜少卿也是一个坚持抵抗权势的典型，他实际上是吴敬梓本人的化身。他出身于一个没落世家，坚持保持着士人的高尚品性，对商人颇不恭敬，视钱财为粪土。但是他只能用摆高洁士人的架子来进行顽强的抵抗，而且在抵抗过程中显示出一种没落世家子弟的穷酸气味；五河县的余有达、余有重两兄弟也是一直进行抵抗的士人，他们不去巴结讨好方家，却被本家人视为怪人，成为五河县里不合时宜的人，还被人们笑称为“背时”。但是他们的抵抗根本没起什么作用，没有对日益衰弱的风气产生任何的影响。

以上这些士人的抵抗都是苍白无力的，因为作者吴敬梓也是出身于没落世家，也怀抱着士人的自豪感和家族的自尊心，不愿意去顺从、讨好商人们。所以，除了摆架子、嬉笑怒骂外，他也没有别的办法来控制这种腐败的社会风气。正所谓“文人的胜利是在书本里的，而盐商的胜利却是在生活里的” [14]。

（二）士人与商人的互动关系

士人与商人共同生活在这一个大家庭中，不可能各自孤立地活动着，而是相互接近、相互摩擦、相互融合的，共同构成了这个纷繁复杂的社会。在中国传统社会各阶层中，对商人阶层产生的影响最大的就是士人阶层了，因为士人阶层可以进入仕途，成为统治阶层的一员，因此，相对于其他阶层，士人阶层是一个特殊地位的阶层。那么商人所面临的最为重要的关系就是与士人之间的关系了。

在“士农工商”这个排列顺序中，虽然四者都为正业，但商人阶层所处的地位一直被置于最末。所以士人常常在商人面前抱着傲慢的态度，而商人就会经常受到士人的轻视嘲笑。因此只要有任何的机会，商人们便会极力地去接近、巴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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士人，和一些大名士相互结交、往来。所以一些有钱的大商人平时也喜爱吟诗作画，附庸风雅，并头戴方巾，作文人的扮相，积极向文人靠拢，并努力追逐文人的名誉和地位。《儒林外史》中的许多商人们就喜欢戴象征着秀才身份的方巾，喜欢装模作样的读诗书，故作文雅，和大名士相互来往结交。比如大盐商万雪斋的装扮不仅显得贵气，还显出一种书生气味，且他那豪华奢侈的住宅，也布置得特别的文雅。更可笑的是，他自己竟然也写了些诗稿，还要让国公府里的徐二公子来赏评。商人们的此类行为，正是他们利用金钱来结交士人以弥补内心的自卑感。

商人阶层也一直梦想着能同士人阶层结为婚姻，因为对于士人来说，缔结高门有助于改善自身的处境和地位，并且更为重要的是有可能会进入统治阶层。不幸的是很多士人都看不起商人，怎么可能愿意和所谓的“贱民”缔姻呢？但是随着商人们的势力增强后，凭借着金钱的巨大诱惑力，有时也能实现他们的梦想。例如扬州的大盐商万雪斋，花费了几千两银子娶了个翰林的女儿做媳妇，依靠雄厚的经济实力缩小了门第之间的差距，埋平了阶级之间的沟壑；婚礼上的豪华奢侈和阔气，也是他自卑心理的表现。

其实士人与商人的互动交流存在着一种互补形式，即士人是为了贪图钱财而依附于商人，商人为了补偿自己的自卑感而结交士人。也就是说对于士人来讲，特别是贫困士人的角度，肯定很希望能够在困窘之时得到商人的资助，而对于商人来说，他们肯定也希望通过帮助士人来实现自己的理想。比如《儒林外史》中周进的姐夫金有余这一伙商人，非常的正义善良、乐于助人，满腹的仁义道德，是一伙正面的小商人形象。当周进失了馆后，给周进一碗现成饭吃；当周进在贡院里嚎啕时，他们都动了恻隐之心，一起凑钱帮周进捐了一个监生的身份。正因为他们的慷慨帮助，周进才得以顺利考取了功名，做起了大官。在小说中周进曾承诺道，就是变驴变马，也要报效他们的恩情。所以，在周进发迹之后，肯定重重的报答了金有余为代表的一伙商人。

（三）四民之分下的精神世界

在中国传统社会中，各个阶层的排列顺序一直都是“士农工商”，商人的位置一直都是处于士人、农人、工人之后，虽然大多数人都普遍认为四者都为正业，都有利于百姓和社会，但是商人的低下的地位是不言而喻的了。中国历代大都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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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重农抑商”或者是“重农轻商”的传统经济思想，因为中国是一个传统的农业大国，是以农业文化为主的，正所谓的“民以食为天”。因此商人的地位一直都是比较低下的，其他阶层对他们或持轻蔑、或持非难、或持同情、或持肯定等的态度。

中国古代商人的社会处境也是特别糟糕的，虽然拥有雄厚的经济实力，但仍然要受到来自各个方面的压迫和困扰，比如说皇权的干涉、官吏的欺压、无赖的骚扰等等；别看商人挣得钱多，但他们做生意会经常处于危险之中，由于商人的流动性和富有性，他们会在路上、舟中、黑店、黑寺和黑渡等地方遇到危险，或者是受到强盗、窃贼、和尚、船夫和车夫等人的迫害。在这种凶险的经商背景下，商人们不得不学会自我保护，不断地壮大自己的力量，与其他阶级的人们平等合作，只有这样才能够减轻或者是摆脱困境。

那么商人在四民之分下的精神世界是怎样的呢？

首先，任何一个行业都要求必须拥有敬业精神，经商也不例外。做生意虽然利润多，挣钱快，但是却是一个特别辛苦的行业，尤其是经常要外出的行商。没有一个商人会过上轻松安心的日子，相反还会经常地提心吊胆防范风险。作为一个真正的商人，是必须要有一种强烈的敬业精神。比如要坚持每天起早摸黑，要学会吃苦耐劳，要会精打细算，要做一个唯利是图的人；有时商人为了金钱会付出很大的代价，比如付出青春，甚至是付出宝贵的生命。在秦简夫的杂剧《东堂老劝破家子弟》中，商人东堂老告诉我们要成为一名合格的商人，必须从小开始经受锻炼，历尽千辛万苦，不畏挫折和困难，具有敢于冒险和吃苦耐劳的精神，还必须掌控相关的商业专业知识，最后就是要赚取大量的金钱。可见，要想做一个真正的合格的商人，是多么的不简单和不容易啊！

其次，商人的人生目标就是挣钱，所以拜金主义成为了他们的职业信奉。因为商人所要做的就是经常和商品打交道，让商品进行流通、交换，以获得巨大的利润。然而在进行商品交换的整个过程中，都是以金钱、利益为中心的，所以金钱就自然而然成为商人的追求目标。商人拜金主义的第一种表现就是“唯钱是图”，即商人们把全部的精力和心思都放在金钱上，让其他的一切事物都以挣钱为中心。例如《歧路灯》里的商人满相公对想要做生意的公子哥儿说的一段话，意思就是做生意只以钱字为重，别的一切都不用去管。其实唯钱是图是拜金主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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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入门课，也是商人敬业精神的另类表现。商人拜金主义的第二种表现是“钱上取齐”，即当其他价值标准有利于拜金主义时，或者是其他价值标准与拜金主义产生矛盾时，总之一切都要服从于拜金主义的标准。例如《歧路灯》里对于“相与”还是“不想与”有一个绝好的策略，便是有利于挣钱的就给人情，不利于赚钱的就不要送人情了。商人拜金主义的第三种表现是以“金钱排座次”，即商人们把挣钱的多少来衡量一个人是否成功的标准。例如（《太平广记·魏生》）《转运汉遇巧洞庭红，波斯胡指破鼍龙壳》中依据商人们金钱的多少来决定座次。

最后，每个人大概都喜欢幻想吧，即所谓的做“白日梦”，幻想的原因大抵是因为人们在现实生活中实现不了的事情，就拿到幻想世界中去实现吧。商人的幻想表现出不同于其他社会阶层的特点。第一、人人都做过发财梦吧，可是商人对于发财的追求更为强烈，所以做的发财梦比其他人更为频繁一些。商人幻想发财的表现形式是各种各样的，主要有盼望得到某种奇物来保佑其财运广进，或者是通过帮助他人而得到意料之外的财富，或者是希望拥有预测市场行情的本事，甚至是渴望得到一大笔横财等等。第二、商人们在经商的路途中会经常感到孤独、寂寞甚至是性饥渴，所以他们也经常幻想着艳遇。虽然商人们可以利用金钱在娼楼妓馆里追欢卖笑，可是这怎么会有艳遇美妙呢，更为重要的是艳遇不会花费太多的钱财，对身体也不会有太大的伤害。因此商人们为了躲避漫漫长夜的平庸和单调，而喜欢进入美丽的艳遇幻想世界中去。第三、商人们还喜欢幻想得到他人的帮助，因为商人的社会处境是特别的艰辛，而且还会经常受到来自各方面的危险，所以商人们希望有人在他们遇到危险时能够来保护他们。而幻想中的那些保护者自然是些侠客、能人等等。商人们的得助梦也异于一般人的，因为这些得助美梦披上了商人阶层所特有的商业色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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