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文《儒林外史》中商业世界

一、《儒林外史》中商业描写的分类

（一）财大气粗的盐商

盐是人们日常生活中的必需品，然而在中国古代仅限于沿海产盐，又加上

交通不便，盐就成为了珍贵的物品，所以，历朝历代的政府都是实行盐的专卖制度，如果谁能够涉足盐业，其将会获得巨大的利润。在明清时期，两淮盐业对当时社会生活的各个方面都已产生了深刻的影响，因此当时的许多小说都带上了“淮盐”的色彩。例如，《金瓶梅》、《聊斋志异》、《红楼梦》等小说都有相关的情节，但反映两淮盐业和盐商的气势最为系统全面的名著，是清代吴敬梓先生的《儒林外史》。

盐业是暴利的行业，在众多商人之中，盐商因为其利润之大，而成为商人中的佼佼者。他们大都都能过上奢侈豪华的生活，因此就自然而然的受到社会各界的瞩目，特别是在文学作品中。大约在唐代的就有一些表现盐商们的奢侈和气势的文学作品，“例如刘禹锡的《贾客词》：‘五方之贾，以财相雄，而盐贾尤炽。’表现出了盐商豪横的气势；白居易的《盐商妇》：‘盐商妇，多金帛，不事田农与蚕绩。??盐商妇，有幸嫁盐商，终朝美饭食，终岁好衣裳。’反映出了盐商家属的奢侈生活。不过在唐代，盐商的势力还不够大，不足以威胁士人的既得利益，也并未能引起社会风气的转变，因而文人注意及此的还不见多。”[1]然而到了近世，随着商品经济的不断持续发展，商人的经济地位越来越高，盐商的气势也就越来越强烈，使社会风气产生了巨大的变化，对士人们的利益威胁也越来越甚，因而文人们对盐商的注意力度越来越集中和密切。例如，《警世通言》卷三二《杜十娘怒沉百宝箱》中就塑造了孙富这样一个为所欲为的坏盐商形象；在《石点头》第二卷《卢梦仙江上寻妻》中表现了江西盐商谢启的奢侈生活。总而言之，“在几乎所有的文学作品里，盐商大抵都是作为消极形象出现的”[2]。

《儒林外史》继承了上述表现盐商形象的传统，并集中塑造了形形色色的盐商形象，例如在小说中，食盐销售的总商代表形象是宋为富，有名有姓的盐典一共有九位：扬州的万雪斋、汪盐商、冯盐商、顾盐商、吴盐商、方盐商，五河县方盐商，天长县汪盐商，在扬州败落后回到徽州的程明卿。吴敬梓先生对这些盐商做了更进一步的描写，不仅描写出众多盐商的奢华和气势，而且描写本身也更加的真实可感，不同于以前的笼统式描写。在下面本人选取了小说中几个具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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代表性的盐商来具体说明。

宋为富是小说中总商的代表形象。所谓总商，就是由官厅委派，除了自身的商业事务外并代官府督催其他盐商缴税，实际上是一种带有半官性质的大盐商。在小说中刻画宋为富这一个总商形象是以沈琼枝的婚变事件来实现的，典型地表现出了当时总商的诸多特点。通过沈琼枝的视角我们看到了宋为富的巨大豪宅，“一个小圭门里进去,三间楠木厅,一个大院落 ,堆满了太湖石的山子。沿着那山石走到左边一条小巷,串入一个花园内。竹树交加 ,亭台轩敞,一个极宽的金鱼池 ,池子旁边 ,都是殊红栏杆 ,夹着一带走廊。走到廊尽头处,一个小小月洞 ,四扇金漆门。走将进去,便是三间屋 ,一间做房 ,铺设的齐齐整整 ,独自一个院落”[3]。可见其住宅富丽堂皇之极，宽敞豪华之极，并且院落还显得非常的清幽优雅。接着再看看宋为富的婚姻，“我们总商人家，一年至少也娶七八个妾” [3]。可见其生活非常的奢侈和糜烂，我们也可以很容易地猜想到宋为富是经常性大模大样地骗娶他人的女儿做妾。作为总商，宋为富理所当然是很富有的，家里金子成山了，因此他花钱非常地大手大脚，也习惯用金钱来处理问题，比如他用五百两银子送给沈大年，想以此将人打发了事，对自己的非法作为不作任何解释，简直是豪横之极。他之所以如此豪横，关键就在于他有钱，并且坚定地认为“有钱能使鬼推磨”，认为只要用金钱就能打通关节，从而获得官府地庇护。因此在与沈大年的官司中，江都知县徇私枉法，偏袒纵容了他。后来，他还利用官府追踪沈琼枝到南京，可见其势力是非常的强大，其气势也咄咄逼人。

《儒林外史》中所描绘得最为显赫的普通大盐商就是万雪斋了。在小说中是通过牛玉圃、牛浦的视角以及道士的介绍，以直接或者间接的方式来表现了徽州籍的盐商万雪斋，其心理特点和发家过程等各方面都有典型的代表性。万雪斋本是河下万有旗冯家程明卿的小司客，先是带些小货，后来就开始弄窝子，他时运好，挣了很多钱，把自己赎了身出来，“自己行盐，生意又好，就发起十几万来”[4]，成为一位显赫的扬州大盐商。万雪斋拥有雄厚的经济实力，过上了奢侈豪华的生活，小说中第二十二回描绘了他家的家具陈设等表现了其极具富有，吴敬梓“将其笔下人物命名为‘雪斋 ’,实在无异是讥之为 ‘盐窝’” [5]。再注意下万雪斋出场的装扮，他手里摇着金扇，穿着茧绸直裰和朱履，全身上下真是掩饰不住的富贵，但是他又头戴方巾，作一个文人的装扮。作为富商，尽管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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富甲天下，但是四民至末的社会等级之分依然深深地刺痛盐商的心中最柔弱的地方。他们希望通过财富来换取社会的尊重，但是要想获得社会的尊重，必须要能够赢取文人的认可，因此盐商们喜欢和士人们相与，附庸风雅，吟诗作画，装模作样，比如万雪斋竟然也有一些什么诗稿，为了彰显自己的“诗才”，还邀请国公府里徐二公子“点评”。这样盐商们依靠经济实力来补偿他们在文化上的自卑感。除此之外，他们还利用金钱的力量与高门缔结婚姻，盐商与官府结亲的目的除了获得社会地位的支持外，还是为了获得官府庇护和支持。比如盐是官府专卖，要想从官府手里获得货源，需要有“盐引子”，引子的多少决定货源的充裕与否，所以《金瓶梅》里西门庆才巴结新科状元，目的是为了能够提前获得盐，并且保证货源充足，以抢占市场。所以“红顶商人”才是明清时期商人的最高追求。比如万雪斋就娶了一个翰林的女儿做媳妇，“去年万家娶媳妇，他媳妇也是个翰林的女儿，万家费了几千两银子娶进来。那日大吹大打，执事灯笼就摆了半街，好不热闹。到第三日，亲家要上门做朝，家里就唱戏，摆酒” [4]。万雪斋就这样凭借经济实力扯平了门第之间的差异，补偿了在阶层上的自卑感，同时实现了官商的互相结盟，方便自己后面的行商。作为盐商，万雪斋也是财大气粗，气势逼人，出手都特别的阔气，比如他第七位如夫人生病了，他竟然出三百两银子托人去买“雪蛤蟆”，可见其生活特别的奢靡，并且他在其他方面的花费也就可想而知了。

《儒林外史》所描写得普通大盐商中最为生动形象的是五河县的方盐商。方家本是徽州人，“在五河开典当行盐就冒了籍，要同本地人作姻亲” [6]，所以方家既是做盐商又是开典当铺的。方家以“仁昌典方三房,仁大典方六房”最为出色，特别是方六老爷方构 ,他既是乡绅又是盐典, 又同府县官相互勾结，欺压百姓，无所不为，可怜的百姓们都只能是敢怒而不敢言，所以官方背景是方家最大的特点。宋为富、方雪斋都被人们嘲笑、讥讽、指责、看不起等，可是方家从来都没被他人欺负过。因为方盐商家里很富有，也很有势力，所以五河县的人们，甚至是传统的诗书人家余、 虞两家都去巴结他，“所以这两家不顾祖宗脸面的有两种人：一种是呆子，那呆子有八个字的行为:非方不亲，非彭不友。一种是乖子，那乖子也有八个字的行为:非方不心，非彭不口” [6]。方家就这样凭借着金钱和势力，征服了整个五河县里的人。

盐商们就这样依靠他们的金钱力量，凭借他们种种富贵奢侈的行为，成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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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社会各界引人瞩目的角色，尤其是在文人眼中。虽然吴敬梓先生不怎么喜欢盐商们，但也不得不在《儒林外史》中以细腻辛辣的讽刺笔触，塑造刻画了若干典型的盐商形象，这本身也就说明了盐商的力量之强大。 （二）形象各异的商人

《儒林外史》向我们展现了一幅丰富的儒林文士风情卷，同时也向我们展示

了一幅若干商人的形象图。通过这些形象各异的商人让我们看到了彼时的商业界，也让我们能够据此探寻出吴敬梓先生的价值取向。吴敬梓将商人放在商业经济繁荣发达的社会中去参照，从而刻画出了庄濯江等理想商人的形象，并表现出了不完全相同于儒家正统道德价值的价值取向。

1、仁义善良、乐于助人、正经老实的商人

《儒林外史》中被写得最客气的商人形象，是以周进的姐夫金有余为代表的一伙商人。金有余是小说中第一个出现的商人形象，周进失了馆后，在家的日子非常难过，他就来劝解周进眼光要看得实际点，不要盲目地去读书求功名了，先填饱肚子，养活妻儿才是本事。因此他就让周进跟着去记账，解决了周进的生存之危。更让人敬佩的是在周进看完贡院后撞昏了几回还一直“号啕痛”时，金有余和那一伙商人都产生了恻隐之心，为周进凑钱捐了一个监生，以便让他再次应考。这伙商人还商议道：“就是周相公不还，我们走江湖的人，那里不破掉几两银子！何况这是好事??君子成人之美??见义不为，是为无勇” [7]。这伙商人的仁义善良，乐于助人的良好品质，让人不得不敬重。张文虎也赞道:“光明磊落,富贵场中无此人!” [8]

庄濯江是吴敬梓先生心目中理想的商人形象，不是一个等闲之辈。“他四十年前，在泗州同人合本开典当。那合本的人家穷了，他就把自己经营的两万金和典当拱手让给了那人，自己一肩行李，跨一个驴，出了泗州城。这十数年来，往来楚越，转徙经营,又自致数万金，才置了产业，南京来往。平日极是好友敦伦,替他尊人治丧, 不曾要同胞兄弟出过一个钱, 俱是他一人独任。多少老朋友死了

[9]无所归的, 他就殡葬他, 又极尊先君当年的教训, 最是敬重文人,流连古迹”，

可见吴敬梓对他的评价颇高。从庄濯江一生的事迹来看，他是一个心地善良，仗义疏财，乐于助人，安分守己，尊老爱幼，重情义，满腹仁义道德的儒商。他不仅聪明机智，有经商头脑，更重要的是他拥有商人的敬业精神和保持了做人的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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