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甘肃靖远若笠 农村迁徙路
中国大陆是全球沙漠化最严重的国家之一,被库尔塔格、巴丹吉林和腾格里三大沙漠围绕的甘肃省,更首当其冲;年蒸发量远大于降雨量,水资源短缺,人畜饮水困难、农地无法灌溉,贫困紧跟而来。
位于龙中的靖远县若笠乡,半世纪前犹是水草丰美、庄稼茂密的区域,如今全境皆
旱,农民广种薄收,愈穷愈垦、愈垦愈穷,【古早物?惜水美德】弃置门外的石臼,不得不废弃祖屋、拔起根基,下山寻生机。 意外发展出另一项功能——向上天集得
一碗水。人们珍惜使用这一小碗水,净退耕还林,让山体养息,是对大地的敬
手后舀来喂养牲口。这般点滴用水的计重,也是箬笠人根本脱贫的办法。两百余户
较与思量,是旱区人家长年与老天爷互慈济新村,是甘肃最大的集体移民工程;昔
动所习得的用水美德。 日农民无奈看着庄稼干在黄土坡,
如今放眼筹谋未来,努力
逆转穷苦命运。
走出大山 若笠旱之苦
「那座山只有生育我,没有养育过我。」回忆起故乡,张克伯说话时神情很平静,但略
带干哑的嗓音却走露了他的沈痛。
二十前,家住甘肃省靖远县若笠乡的
那座山只有生育我,没有养育过我。 张克伯讨了媳妇,陆续生下三名娃儿。随
着孩子一天天长大,他很快意识到,家里那几亩旱地连填饱肚皮都有困难,如何支付得起孩子的教育费?
仅有小学五年级学历的张克伯,不想再让下一代输在起跑点。只会面朝黄土背朝天在农地讨生活的他,虽然没有钱、没
有技能,仍提起胆识走出大山,靠着拚搏养家的心念,到城里闯出一条生路来。
六年后,张克伯成功了,「我做的第一件事,就是举家逃离若笠。」逃?不明白的人会觉得这个字讲得太深沈,但前半辈子都生活在若笠乡的张克伯,觉得这个字眼用得恰如其分。 迫切地想离开一个没有希望的地方,不
天不下雨,农人无语 是逃,不然是啥? 若笠没有特产,也无观光条件,在靖远为了要在故乡继续生存,我们想很多办法,挑水愿意,买水也甘愿……
县,它以旱闻名,以穷问世。乡亲说「为了要在故乡继续生存,我们想很多办法,挑水愿意,买水也甘愿……」
若笠乡位于靖远县西南方一千八百公尺的高山上,古称「西塬」。塬,是存在于中国西北黄土高原的一种特殊地貌,因为
流水冲刷而过,四周陡峭、顶上平坦。若笠乡正座落在这个山中台地上。
若笠乡总面积四百三十三点五五平方
公里,最热闹时有三万多人口。山大沟深,若笠农民付出的劳力大半是付诸东流 扣除居住土地,平均每户人家能拥有三、四十亩田地,理应户户代代吃喝不愁。但现实却不是如此。
若笠乡年均降雨量两百四十公厘,而年均蒸发量却是降雨的七点五倍。旱,是若笠人日复一日都得经历的天灾。
豌豆、扁豆、玉米、小麦……细数若笠山上的农作,清一色全是旱作。即使已经种植耐旱作物,并且包覆地膜避免珍贵水分蒸发,或是将水注入水壶里,一秧一苗地浇灌,迫使发芽,若笠的作物仍然不争气,广种薄收。
以小麦为例,一亩地最多只能收成两百斤,比起雨水丰润些的地方能收成六百斤作物,若笠农民付出的劳力大半是付诸东流。
上世纪七○年代开始,降雨减少,一亩地收成两百斤逐渐成为天方夜谭,「如今若能收成五十斤,农人就要欢天喜地唱起丰收曲了。」张克伯悠悠地说。
天不雨已经是上天给若笠人最严苛的挑战,而塬上严峻的春风更添增耕作困难。「塬上最丰沛的水分来自隆冬降雪,雪花在春天融化后,水
若笠农民付出的劳力大半是付诸东流 分沿着细缝渗透土壤,大半播下的种子都能发芽。可是春风一来,刮走大半土壤,空留底层无水的沙土。」张克伯苦笑,「春风吹又生」的俗谚并不存在于若笠,「能怎么办?只能无语问苍天。」盼雨山里人黑云头上翻微雨惹人烦不解田间燥未把眉间染焦禾半生死农夫心似煎但愿天降润成就一丰年
若笠山上的农户自嘲到田地要做的活,不是掘土翻地,也不是浇灌洒水,冬天就铲雪储存,要煮饭、喝水,就挖一勺到锅里让它融化。
盼雨
山里人
黑云头上翻 微雨惹人烦 不解田间燥 未把眉间染 焦禾半生死 农夫心似煎 但愿天降润 成就一丰年
「而是坐在山丘上,盼着远方那片云能够飘过来,下几滴雨来赏口饭吃。」
泉眼干涸,水窖苦空
若问为什么天不再下雨?朴质的若笠农人不说全球暖化也不谈气候变迁,只是维持一贯地认命态度,说:「问天吧。」
马宗菊回忆,早年还有几口泉眼供人取用,虽然一天得耗费几个钟头来回取水,混浊的沟泉得沈淀才能饮用,但至少还有水可用。「冬天就铲雪储存,要煮饭、喝水,
就挖一勺到锅里让它融化。」降雨量愈来愈少,地下泉眼干涸消失,而冬天原本及膝深的厚雪更是逐年浅薄。
后来,若笠人多在庭院打水窖,夏天多少集些雨,冬天就铲雪入窖。「我就有三口,这一口喝完了就去另一口挑水喝。」马宗菊说:「如果我们够勤奋地去
塬上人唯一的洗澡方式——泥水 集水,一整年喝水是没有问题的。」
七八月间,家家户户顶着烈日忙于收成,待九月庄稼收完后,有两百一十户农家将带
着一年份的粮食下山,定居慈济新村。
人们辛勤的集水、集雪,仅够人饮,顶多洗脸擦手,洗澡根本是妄想。马宗菊的女儿张淑琴一直到考上高中、到县城去念书,才真正体会到洗澡是什么滋味。
「当同学约我到澡堂洗澡时,我心里面『哇』的一声,洗澡耶,我只听过这个词而已。」当她洗了澡,却涌现两个矛盾的心情,「感觉很幸福,但也觉得很奢侈。一场淋浴下来的水,是山上两天的饮用水量。」
若笠人建水窖集得生活用水,认为终于和大自然取得平衡,不过更大的挑战随即而来。2003年起连续六年大旱,家家户户的水窖几乎是空得能发出声鸣。 水窖几乎是空得能发出声鸣
副乡长雷凯永远记得,四年前他来若笠就职的
那一天,「往每一口水窖里面探,都见到底,丢个桶子下去还听得到桶子和窖底碰撞发出的声响呢!」
水窖起不了作用,人们只能等政府的水车上山救济,或是花钱到山下拉水上来。山路崎岖,一趟路到山下至少也要两小时,油资再加上基本的水费,拉一车水仅能饮用一个月,就得花上八十元人民币,估算要卖上八十斤小麦或到县城打工三天才有得喝。雷凯叹息地说:「我们常说这儿是水贵如油,可一点也不夸张啊。」 唯一的生路,就是下山打工。 庄稼绝收,逼入绝境
连续六年大旱影响基本饮用水,更别提原本就收获不丰的旱地收成量。「庄稼绝收了,连来年的种子都没有。」跟张克伯聊起若笠的年平均收入,只见他笑出声来:「我们种的庄稼
全进自己的肚子,还吃不饱呢,哪里有多的可以卖钱?」
「唯一的生路,就是下山打工。」张克伯和多数的若笠青年一样,除了农耕之外没有其它技能,也没有学识,只能当个小工,一天工资仅十二元人民币。廉价的劳动力却也没将张克伯逼回家,庄稼绝收了,连来年的种子都没有
「苦啊,至少有做就有收入。」
住的是几根木头架起来的工寮,吃的是粗糙的大锅饭,张克伯尽量省下每一分钱,温饱山上的家人。后来三个孩子陆续
青壮年人口外出打工,若笠山上非少即老 上学,寄宿亲戚家,太太下山和他一起打
工,每三个月带钱回去供付吃住与学杂费用,三天后又挥别孩子下山拚搏。「小孩肯定舍不得我们离开,可是他们很懂事,不哭不闹。」
父母与子女分隔两地,彼此的心岂能好过?孩子的贴心最终让张克伯感到遗憾——成绩一向名列前茅的大儿子在高考前放弃学业,「问他什么原因也不说,就说不
想念要去工作。」张克伯愈说眼眶愈发红,「当时天很热,我想让他知难而退,于是送他到工地去做最艰苦的小工。」
含着下唇,张克伯不让眼泪掉下来,「孩子的心思我怎会不知道?他希望跟我们一起努力,赚够钱在山下买房子,让全家人能在一块儿生活。」
青壮年人口外出打工,若笠山上非少即老,窦学仁讲起孤独在山上生活的母亲,同样也是红了眼眶。 积劳成疾的寡母
三位姊姊陆续出嫁,他和小妹到城里打工,山上就只剩积劳成疾的寡母,「有一次我妈到山上放羊突然病倒,四
下无人没法求助,眼睁睁看着羊跑掉,她爬着回家,邻居才给我打电话。」
在若笠,拖累一家老小的,不是人的个性不够积极奋进,而是地理条件为生活带来的无奈与限制。窦学仁俯瞰满山黄土,不舍地说:「或许举家出走,才能寻找到有希望的未来。」
不适人居,告别故土
苦守旱塬二十九载,离开家相当天,窦学仁跟家人将所有能用、不能用的家当全部带走,正式迁徙他处。
若笠的旱况与不适人居的现况,政府注意到了。二十年前开始鼓励移民,在山下供给田地并配给造屋材料。
有些是单门独户的撤离故土,有些为了壮胆量,约了二、三十户一起下山照应。若笠从三万多人口撤退到如今只剩下一万多人。
能用、不能用的家当全部带走 三年前,协助慈济执行水窖援建工程
的顾秉柏,走过若笠乡村村社社,见证大
幅人口外移。有个村子只见着四户人家,还有村子只剩一位老翁带着孙子独守。「老人告诉我,白天找不到人说话,天暗之后,尽管知道村里没有人,他还是会一一巡视门窗上锁,因为他害怕……」老人说得辛酸,顾秉伯听得心痛。
目前留下的仅乡政府的行政人员以及没有条件撤下山的人。马海宫即是如此。
二十八岁那年,马海宫的脊椎神经病变,逼得他腰伸不直、视力模糊。二○○八年,乡政府把马海宫一家人从深山沟里迁到乡政府旁,就近照顾。但是看着亲朋好友陆续迁离若笠,马海宫难道不心动?「我这样残疾的人到平地
通往若笠的那条蜿蜒山路 生活只会更加困
难,在这里还有乡政府给我帮助呢。」
问马海宫的女儿马文转,「想不想到山下去?」她毫不考虑马上应答:「有机会给我去我也不去。」问她为什么?这个十七岁的女孩支支吾吾,说都市生活她不习惯,又说山下天气热,好一会儿才表露实言:「如果爸爸妈妈都是健健康康的,就可以去。」
女孩的眼泪倔强地在眼眶打转,「爸爸眼睛看不见,需要有人替他引路;妈妈不会说话,也需要有人来帮她。这样的他们,到山下去会很辛苦……」
出生在这个家庭,又是大女儿,马文转认为自己本该为家庭奉献。上小学那年因为弟妹都小,为了照顾他们,她延迟一年才上学,升初中也是同样原因又迟一年到学校报到。「我想念大学,却无法想象我离开这个家到外地去念书后,爸妈怎么办?弟妹怎么办?」
通往若笠的那条蜿蜒山路,原本只是铺着碎石子的土路而已,七月底,铺柏油的工程如火如荼展开。「这里的人求雨,但雨一来,路就不通了。」雷凯解释,塬上黄土属砂质,雨水造成山路泥泞,过往来车容易打滑失足山谷;雨量再大一些,两旁的黄土坡还会产生泥石流。
「雨不来,我们没东西吃;雨来了,人们又不敢走出家门。」雷凯说,土石流问题关系整体地质环境结构,需要审慎评量,眼前先解决基本的交通建设。
「柏油路铺好后,跟山下的距离也近了。」对于像马海宫这样没条件下山的人家来说,或许一条柏油路,能把他们往心目中的好生活拉得更近些。
(文?涂心怡 摄影?萧耀华 插图?占堂 慈济月刊第525期 2010/8/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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