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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有的方言/n、l/不分
——通音声母的鼻化对比度
石 锋 时秀娟 冉启斌
提 要 本文使用鼻音计(Nasometer)对北京话通音声母的鼻化度进行了考察,计算了声母的鼻化对比度。通过对/n、l/区分和/n、l/不分的方言声母鼻化对比度的分析,证明“声母鼻化对比度”概念可以对方言中鼻音跟非鼻音的区分度进行量化分析, 声母鼻化对比度越大,鼻音跟非鼻音的区分越清晰,越明显;鼻化对比度越小,则鼻音跟非鼻音的区分越模糊,越含混,甚至有可能发生一定程度的音位合流现象。可以归纳汉语方言/n、l/不分的类型,解释汉语方言/n、l/不分的实质。
关键词 北京话 声母 鼻化对比度
0.引 言
汉语方言中普遍存在泥(娘)来母的分混现象,即/n、l/分混现象。传统方言学著作对这种现象的描写为完全不混、部分相混(部分能分)、完全相混。同是分,不见得都是/n/和/l/的分别;同是混,是/n/或/l/各地也不一样。(袁家骅等2001:29)从实际的语音来看,情况更为复杂,分混地区的方言往往有许多变体,涉及到鼻通音和边通音以及鼻化的边通音等。
鼻音(nasal)和鼻化(nasalization)是语言中受到广泛关注的现象之一。上个世纪七十年代在美国曾举行过鼻音、鼻化的讨论会,出版有专题论文集。研究者们对鼻音、鼻化的共性现象,鼻音本身的声学特性等方面进行了很多研究,推进了对鼻音的认识。例如J. J. Ohala从生理、物理角度对鼻音模式进行了探讨。我们对语音的感知实际上包含了口腔和鼻腔共同作用发出的声音的综合效应,鼻音和口音发音时都同时在口腔和鼻腔具有一定的能量,只是各自所占鼻腔和口腔总能量的比例不同,即语音发音时鼻音化的程度不同。我们把语音发音时鼻音化的程度称为鼻化度。
鼻音计(Nasometer)可以测量语音的鼻化度。本文利用Kay NasometerⅡ6400鼻音计对北京话单字音中通音声母的鼻化度进行初步研究,提出鼻化对比度概念,以期对汉语方言中/n、l/分混现象的类型从量化的角度进行分析。
1.声母的鼻化对比度
1.1鼻化度
鼻音计能够自动测算口音能量及鼻音能量,实时计算鼻化度(Nasalance)。鼻化度就是语音发音时鼻音化的程度。鼻化度的数值称为N值。N值的计算公式为:
N =100×n/(n +o)
其中n表示鼻音能量(nasal acoustic energy),o表示口音能量(oral acoustic energy)。此公式实际上表示的是鼻音能量在整个口音、鼻音能量之和中所占的比例。计算出的数值在0-100之间,数值越大,表明鼻音能量越强,鼻化度越高;反之则鼻音能量越弱,鼻化度越低。鼻化度曲线是在以鼻化度为纵轴(标度在0-100之间)、时间为横轴的二维平面图中显示的由鼻化度数据样点连成的曲线。鼻音计采集的是声带振动条件下的语音能量数据,鼻化度主要表示的是声带音(voiced)部分的语音鼻化程度的大小。不带音(voiceless)的辅音,发音时要求口腔里有压力,声腔完全闭塞,鼻腔也不例外,所以鼻音计采集不到语音能量,所以没有数据显示,也就没有鼻化曲线。这种情况就跟声调曲线一样,带音的部分就显示出曲线,不带音的部分就是空白段。
图一是发音人“娘niang”的鼻化度曲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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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 一 鼻化度曲线示例(图例语音为“娘”)
在图一中,起点处曲线很高,随后逐渐降低,到谷底后又逐渐升高。这反映出发音时从鼻音声母/n/到元音/i/、/a/再到鼻音韵尾/?/的鼻化度变化情况。显然,元音的鼻化度较低,
鼻辅音的鼻化度较高。
鼻音计还能够按设定时间步长逐点显示鼻化度数据,也能进行一定的统计分析,例如计算一段语音的鼻化度平均值及相关数据。本文的统计分析利用鼻音计的相关功能以及社会科学统计分析软件包(SPSS10.0)完成。
1.2 通音声母的鼻化度
本文的发音人共10位男女青年,5男(1-5号)5女(6-10号),年龄均在20-22岁,生长于北京,父母均为北京人。所用的发音表为汉语普通话单音节字表。发音人用自然语速朗读发音字表进行录音。录音在语音实验室进行。使用Kay NasometerⅡ6400鼻音计进行录音及分析。录音时鼻音计分为口、鼻两个通道同步进行采样获取语音。
北京话鼻音声母有/m/、/n/,非鼻音浊声母有/l/、/?/,它们都可以归为通音声母。在北京话单音节录音语料中选取/m/、/n/、/l/、/?/各声母的稳定段,即鼻化度曲线中部相对平稳的位置进行测量,得到不同通音声母的鼻化度数据。原始数据较多,这里给出计算得到的10位男女发音人的N值平均数据(表一)及均值图(图二)。
表一 汉语北京话通音声母的鼻化度
通音声母 平均N值(标准差)
m
91(4.2)
n
93(3.4)
l 27(7.6)
? 25(7.0)
图二 汉语北京话通音声母的鼻化度均值图
从表一看来,10位发音人两个鼻音声母的鼻化度均非常高,两个非鼻音浊声母/l、?/也有相当程度的鼻化度。10位发音人/m、n/的N值平均值分别为91 、93 ,其中 /n/比/m/的鼻化度略高;/l、?/的N值平均值分别为27、25,其中/l/比/?/的鼻化度略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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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图二可以直观地看到/m、n/与/l、?的鼻化度有明显的差异。我们对10位发音人的/m、n、l、?/四组声母的鼻化度作了方差分析,结果表明,主效应差异明显,F=422.487,sig=0.000。Post Hoc Test组间方差分析表明:/m、n/之间没有显著差异(sig=0.434),/l、?/之间没有显著差异(sig=0.458);而/m/与/l、?/之间有显著差异(sig=0.000),/n/与/l、?/之间有显著差异(sig=0.000)。
由表一我们还可以看到,每位发音人/m、n/的N值标准差较小,在0-3.1之间,10人/m、n/的N值均值的标准差分别为4.2和3.4 ,说明/m、n/的发音较集中。而每位发音人非鼻音浊声母/l、?/的N值标准差较大,多在5-14之间,10人/l、?/的N值均值的标准差分别为7.6和7.0,说明/l、?/的发音较分散。
我们又对10位发音人开、齐、合、撮韵母前l、?的鼻化度进行了统计,数据见表二。发现/ l / 在齐、撮呼韵母前鼻化度大于开、合呼前的鼻化度。齐齿呼前鼻化度最大,合口呼前鼻化度最小。 /r/ 在开口呼前鼻化度大于合口呼前。二者都是合口呼前鼻化度最小。
表二 开、齐、合、撮单韵母前l、r的鼻化度 韵母 l ? 平均值(标准差) 平均值(标准差)
开口 26(6.6) 26(7.0) 齐齿 33(8.6) 合口 22(6.5) 21(9.2) 撮口 31(16.8) 在北京话辅音系统中,/l、?/这两个音没有系列的音位聚合,聚合程度最小,音位变体较多。由EPG实验看,/l/的成阻部位、成阻的程度是最灵活的,阻力最小,很容易被后面的音所影响。(李俭 郑玉玲2004)/ ?/音浊的程度及摩擦的程度很自由,变体更多,已为实验所证明(石锋 2008)与此相应,它们的鼻化度数据较为分散,标准差较大。具体表现既有发音人的个体差异,也有后接元音的影响。
1.3鼻化对比度
声母鼻化对比度有声母总体鼻化对比度和单个语音的鼻化对比度。声母总体鼻化对比度是:一种语言所有浊音声母当中鼻音声母的鼻化度平均值减去非鼻音声母的鼻化度平均值所得的差值。北京话声母的总体鼻化对比度为:
{N} = [N (m)+ N (n) ]/2– [N (l)+ N (?)]/2
用表一数据计算, 为(91+93)/2– (27+25)/2=66。 这个数值表示的是北京话中鼻音声母与非鼻音浊声母的总体鼻化对比度。北京话中鼻音声母与非鼻音浊声母区分明显,相应地这个数值较大。
单个语音的鼻化对比度为:一个非鼻音声母的鼻化对比度就是同一语言中发音部位相同或相近的鼻音声母的鼻化度减去这个非鼻音声母自身的鼻化度所得的差值。
即:{ N }x = N (n) - N (x)。 北京话中,/ l / 与 /n/ 的鼻化对比度为:93—27=66; / ? / 与 /n/ 的鼻化对比度为:93—25=68。
可以看到/l/与/r/的鼻化对比度稍有不同,/l/的鼻化对比度稍小于/?/的鼻化对比度。单个语音的鼻化对比度与总体的鼻化对比度具有联系,但是它们表现的意义有所不同。单个语音的鼻化对比度显示的是具体声母的特征,反映了不同声母的个体差异。单个语音的鼻化对比度是不同声母的重要量化标志。北京话中/ l / 与 /n/以及 / ? / 与 /n/ 的鼻化对比度都较大,说明互相之间区分明确。
从上面的分析不难看出,鼻化对比度越大,鼻音跟非鼻音的区分越清晰,越明显;鼻化对比度越小,则鼻音跟非鼻音的区分越模糊,越含混,甚至有可能发生一定程度的音位合流现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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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鼻化对比度”概念在某种程度上可以解释汉语方言中众多的/n/、/l/分混现象。下文对几种方言的声母鼻化对比度进行考察。
2.方言声母的鼻化对比度
2.1 /n/、/l/区分的方言点声母的鼻化对比度 天津话、郑州话、西宁话都有鼻音声母/m/、/n/,非鼻音浊声母/l/、/?/。三者通音声母的鼻化度和鼻化对比度数据见表三。1
表三 天津话、郑州话、西宁话通音声母的鼻化度和鼻化对比度 方言点 鼻化度N值 m 天津 郑州 西宁
由表三看到,三个方言点的鼻音声母/m/、/n/的鼻化度都很高,都在90以上,/n/比/m/
94(1.8) 90(1.3) 92(1.7) n 95(1.2) 93(0.9) 92(1.4) l 37(18.4) 24(13.2) 34(9.3) ? 31(11.4) 24(11.6) 31(6.1) 鼻化对比度 总体 61 64 59 n与l 58 69 58 n与? 64 70 61 的鼻化度略高,/m、n/的N值标准差较小;/l、?/的N值平均值都在20~40之间,其中/l/比/?/的鼻化度略高。/l、?/的N值平均值的标准差较大。说明/m、n/的发音较集中,/l、?/的发音较分散。/l、?/这两个音在这三个方言点中没有系列的音位聚合,聚合程度最小,音位变体较多。
/l、?/的鼻化度在不同韵母前也有不同,/l/的鼻化度在开、合口韵母前鼻化度较小,在齐、撮口韵母前鼻化度较大;/?/在开口呼韵母前的鼻化度均大于合口韵母前。(数据略,见肖媛2010)这与北京话一致。
天津话、郑州话、西宁话的总体声母鼻化对比度以及单个语音/ l / 与 /n/、/ ? / 与 /n/ 的鼻化对比度都较大,都在50~70之间,说明它们的鼻音跟非鼻音区分很清晰。
2.2 /n/、/l/不分的方言点声母的鼻化对比度
考察/n/、/l/不分的方言点中长沙话、武汉话、南京话声母的鼻化对比度2。 长沙话有m、?、?三个鼻音声母,中古的泥母和来母大部分都读为l,即鼻音、边音只在一部分细音前能区分,日母主要读z。结合对发音人所发语料的听音、记音结果及实验结果,认为长沙话中鼻音声母有m、?、n,非鼻音浊声母有l、z,其中,n有变体?、l?。
武汉话属于西南官话,声母方面有一个突出的特征,即边音[l]和鼻音[n]不分。刘兴策、向平 (1997:61)认为“古泥(娘)、来母字中老年人普遍混读成n声母(也有些人读成l。n、l自由变读)。??青少年往往读成鼻化边音l”。北京大学中国语言文学系语言学
教研室(2003:13)发现“武汉话的n声母有变体l或l”,即认为武汉话有三个鼻音声母[m、n、?],没有[l]声母,[l]只是[n]的一个变体。 发音人所发的音是武汉话新派语音。根据她的发音我们发现,普通话的鼻音声母[n],她有的发成[n],有的发成[l]或[l],韵母不分开合齐撮四呼;普通话的边音声母/l/,她有的发成[n],有的发成[l]或[l],韵母不分开合齐撮四呼;[z]有的发成[?]。也就是说,虽然研究者没有给出边音音位,但武汉话实际有边音的音值。所以我们认为,从语音角度来看,武汉话中鼻音声母有[m、n、?],非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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音浊声母有[l、z],其中,/l/有变体[l],/z/有变体[?]。我们按照发音人的实际发音, 12
数据来源见肖媛(2010),发音人均为新派。 长沙话数据见(时秀娟 贝先明2007),武汉话数据见(时秀娟 向柠 2010);南京话数据见(时秀娟 梁磊2008) 3
我们的发音人没有/n/ 发成r[?] 的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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