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茶道核心理念“和”的文化阐释

第九届国际茶文化研讨会征文

中国茶道核心理念“和”的文化阐释

萧力争 施兆鹏

（湖南农业大学园艺园林学院茶学系·长沙·410128 ）

摘要 “和谐”是中国生活哲学的一个中心命题，“和”文化是中国文化中非常重要的组成部分。“和”字最早在甲骨文中出现，夏商周以及以前已存在人文之和。中国古代和文化原初意识中的中和观念已经形成后世中和意识形态的内核。西周史伯最早提出了“和同”命题，春秋战国以后，儒道两家确立了中和的意识形态，并且提出了理论化的中和审美观。中国茶道文化的核心理念是“和”。在中国茶道的形成和发展过程中，儒、释、道三家关于“和”的哲学思想已经有机地溶入到中国茶道思想之中，中国茶道是在中庸、和谐的环境中成长起来的文明之花，讲求和谐成为中国茶道的内在特质。《茶经》一书中体现了“和美”的自然法则，反映了陆羽“天人合一”的理想追求。中国茶道的终极目标是通过以“和”为精神指引的茶事活动，创造一个人与自然以及人与人之间的和谐境界。作为一种理想的目标和一种实践的途径，“和”贯穿于中国茶道的社会实践过程，以“和”为思想灵魂的饮茶习俗和礼节成为中华民族独特的思想观念和行为规范。

关键词 中国茶道 和 和谐 理念

茶道的源头在中国。中国茶道历经千余年的发展和兴衰，终于在上世纪中后期，伴随着中华文化复兴的浪潮，迎来了又一个大发展时期。然而，关于中国茶道的核心理念，却众说纷纭。台湾林荆南先生提出将茶道精神概括为“美、健、性、伦”；范增平先生提出中国茶艺的根本精神是“和、俭、敬、洁”；庄晚芳先生把中国茶道的基本精神概括为“廉、美、和、敬”；程启坤先生等主张中国茶德可用“理、敬、清、融”来概括，王旭烽认为：“和平，中国茶人精神的内在核心；平和，中国茶人表现和平精神的完美方式。中国茶人的根本精神——和平，只有通过平和方式，才能传递出去” [1]。林治先生归纳的中国茶道的核心理

念为“和、静、怡、真” [2]。陈香白先生认为“中国茶道精神的核心就是‘和’。”

[3]

，2005年《中国茶业北京宣言》正式推出中国茶文化的核心理念是“清、静、

雅、和”。尽管专家们对中国茶道的思想内涵还存在着一些不同的看法，但都认为“和”是中国茶道精神中的重要元素。本文将从中国传统文化中“和”文化意识的形成及对中国茶道精神的影响着手，论述中国茶道的核心理念“和”的思想观念的形成与发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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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中国传统文化中的“和”文化意识及其内涵

“和谐”是中国生活哲学的一个中心命题。“和”是中国文化区别其他文化的最本质的标记，“和”、“和合”、“和为贵”、“天人合一”等等中国古代的思想都体现着“和”这种精神要素，“和”文化是中国文化中非常重要的组成部分。从考古材料上推断，中国“和”文化意识最早可以追溯到旧石器时代的晚期，至新石器时代已经形成天、地、人、神交通应和的宇宙观念。在漫长的早期农耕文明的物质实践过程中，我国先人们逐步形成了人与自然的族群和谐感，并且形成了注重整体和谐与有机联系的中国传统思想的基本因子[4]。“和”字最早在甲骨文中出现，即“ 龢”，也通“盉 ”。修海林从古文字学的研究和仰韶文化和龙山文化的氏族村落的考证中，认为“龢”从形制上看是由房屋、篱笆、庄稼组成的一幅早期农业社会氏族村落的景观面貌：“犹于一首形象化了的田园诗，

其中洋溢着一种生活的和谐感”，“所透露的，是‘安居足食’的内心和谐状态”[5]

。杨树达经考证认为“《说文解字》：‘和，调也。’‘盉，调味也。’乐调谓之和，

味调谓之盉，事之调适者谓之和，其意一也” [6] 。郭沫若认为“和之本义必当为乐器，由乐声之谐，和始能引出调和之义”[7] 。“凡使高低长短不平之音连续结合，而能保持在和谐状态下之优美节奏即‘和’” [8]，古乐器史料不仅证实了夏商周以及以前的确存在人文之和，而且显示了和的具体的审美意义[4]。和的另外一个字源是“盉”，盉流行于殷代至战国时期。王国维考证其为调和水酒之器

[9]

。在金文中，龢、盉、和通用，兼具饮食调和之意。“《诗·商颂》‘亦有和羹’，

笺:和羹者，五味调,腥热得节，食之于人，性安和”[10] 。在先秦的日常馔食中，和羹最为重要，须佐之以多种调味品，以求中和之味趣。先秦馔(音:篆)食中和羹所体现的出的中国和文化意识跟夏商周音乐之和是彼此贯通的，音乐和饮食的调和自然而然地孕育出具有审美意义的和的观念[4]。

无论是自然之和，还是人文之和，又都跟殷周尚中观念紧密相连。姜亮夫考证认为“凡中音必平正，故引申为平??《淮南·主术》‘是以中立。’注：‘中，正也。’施以人事而言，凡中者不偏颇（《书洪范》疏），故引申为和；《说文》，‘中，和也。’《易·蒙》：‘以亨行时中也。’注：‘中，和也’??” [11]。杨树达指出“和，今言适当，言恰当，言恰到好处，其实亦中字之意。”[6]中国古代和文化原初意识中的中和观念已经形成后世中和意识形态的内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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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早提出了“和同”命题并加以初步的理论概括是西周时期的史伯（公元前551~475）。宫哲兵说：“史伯的和说是中国哲学史上和学说的最早形式” [12]。史伯认为“夫和实生物，同则不继。以他平他谓之和，故能丰长而物归之；若以同裨(音:皮)同，尽乃弃矣。”自春秋战国始，儒道两家确立了中和的意识形态，并且提出了理论化的中和审美观。儒家重在“人和”，立足于政教伦理，强调“克己复礼”与“允执其中”，注重于维护人伦秩序的和谐，“喜怒哀乐之为发，谓之中；发而皆中，谓之和，中者也，天下之大本也，和也者，天下之达道也。致中和，天地位焉，万物育焉”（《中庸》），儒家通过用“和”最终达到“中”的目的，从而达到人和与天和状态。“礼之用，和为贵”，通过用“礼”去达到“人和”及“生生和谐的太和社会”。道家注重“天和”， 推崇“道法自然”，强调反璞归真、归顺万物、与自然相和谐，达到无为无不为的境界 [4] 。

和谐是人类文明进步的标志，是中国人民几千年尊崇的价值取向。随着时代的发展，“和”思想逐渐发展为“中道”、“中庸”、“中和”、“时中”等。“和”的思想不仅适用于个人修身齐家，还适用于人与人之间的交往，并扩展到社会的谐和发展以及国家之间的协调、共存、共赢。在个人修身方面强调“中正”，“守正道”，在人与人之间的交往上强调“和而不同、和而不流、周而不比、中立不倚”，“礼之用，和为贵”等。在社会发展方面强调社会的谐和，居中致和，谐而不一，统一而非一统；在国家交往中强调“协和万邦”、“和而不同”、共存、共赢。中国传统的“和”的观念在不同的时空范围里表现出不同的思想内涵。

二 “和”的思想观念构成了中国茶道精神的内核

“和”是中国思想文化中被普遍接受和认同的人文精神，它贯穿于中国传统文化发展的全过程，积淀于各家各派思想理论体系之中，体现着中国传统文化的价值精髓。茶文化是一种介乎纯粹精神文明和纯粹物质文明之间的一种“中介文明”或“中介文化”。茶首先是以物质形式出现，以其实用价值发生作用，但当它发展到一定时期便注入了深刻的文化内容，产生了精神和社会作用[13]。在中国茶道的形成和发展过程中，儒道释各家对其产生了深刻的影响，虽然三教对“和”的阐释各不相同，但“和”是三教共通的哲学思想理念，它们关于“和”的哲学思想有机地溶入到了中国茶道思想之中。中国茶道就是在这样一种中庸、和谐的环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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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成长起来的文明之花，讲和谐成为中国茶道的内在特质。中国茶道的“和”其实就是“以儒治世，以佛治心，以道治身”的中国儒佛道三家思想杂糅的具体体现。儒家把“中庸”和“仁礼”思想融入中国茶道之中，倡导“礼之用、和为贵”。在儒家眼里，和是中，和是度，和是宜，和是当，是一切恰到好处，无过亦无不及。儒家主张在饮茶中沟通思想，增进理解，求同存异，营造和谐气氛，增进彼此的友情。儒家对和的诠释，在茶事活动中表现得淋漓尽致。佛教的“和”提倡“父子兄弟夫妇、家室内外亲属，当相敬爱，无相憎嫉”，强调“言色相和”。道家追求“天人合一”，“致清导和”“物我两忘”的境界，这种“和”表达了人们崇尚自然、热爱生命、追求真善美的理念。中国茶道的创始人陆羽在《茶经》一书中，充分反映了他的“天人合一”的理想追求。《茶经》中有关制作煮茶风炉的“坎上巽(音:驯)下离于中”与“体均五行去百疾”，就是依据“天人合一”、“阴阳调和”的哲学思想提出来的，表达了“和”的思想与方法。《茶经》对采茶的时间、煮茶的火候、茶汤的浓淡、水质的优劣、茶具的精简以及品茶环境的精辟论述，无一不体现出“和美”的自然法则。因此，陈香白在其《中国茶文化》一书中指出：“中国茶道精神的核心就是‘和’。‘和’意味着天和、地和、人和。它意味着宇宙万物的有机统一与和谐，并因此产生实现天人合一之后的和谐之美。作为中国文化意识集中体现的‘和’，不但囊括了所有‘敬’、‘清’、‘寂’、‘廉’、‘俭’、‘美’、‘乐’、‘静’等意义，而且涉及天时、地利、人和诸层面。在所有汉字中，再也找不到一个比‘和’更能突出中国茶道内核、涵盖中国茶文化精神的字眼了”[3] 。

三 “和”是指导中国茶道实践过程的思想灵魂

茶道中“和”的基本涵义包括和谐、和敬、和美、平和等等意义，中国茶道的终极目标就是要通过以“和”为精神指引的茶事活动，创造一个人与自然以及人与人之间的和谐境界。“和”既是一种理想的目标，更是一种实践的途径。儒家认为 “和”是一种途径，“中”是目的，通过用“和”去达到“中”；“仁”是“和”的基础，“礼”是“中”的准则，用礼、诚、信、度来实践“和”以达“中”，实现中和的目的。“和”贯穿于中国茶道的社会实践过程，是茶的重要的社会功能。中国茶道“和”的精神，在实践中表现为在茶礼、茶艺、茶会、茶宴、茶俗等多种多样的茶的表现形式中，实现以茶示礼、以茶联谊、以茶传情的社会功能，促进社会的稳定与和谐。这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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