弃子母题研究

吐出来。《一百零一朵花》中的一百零一个孩子，是被老母猪含在嘴里，后被一头白象保护，再后来被老人抚养长大。

在北亚的草原地带，多有弃儿被狼哺乳长大成为英雄祖先的传说，如《史记·大宛列传》所记乌孙的昆莫；《隋书·突厥传》所记突厥的阿史那父，都有被狼所救的传说。《史记·大宛列传》① 记载：“乌孙王号昆莫，昆莫之父，匈奴西边小国也。匈奴攻其族。有一儿，年且十岁，兵人见其小，不忍杀之，乃刖足断其臂，弃草泽中。有牝狼以肉饵之，及长，与狼交合，遂有孕焉。……遂生十男。十男长，外托妻孕，其后，各为一姓，阿史那即其一也，最贤，遂为君长。”蒙古族、维吾尔族也有狼育弃子的传说。因地域因素的不同，可以看出北方的“弃子母题”中，代孕母多是熊，狼等大而凶猛的动物，而南方则多为小巧灵活的动物，如蛇，龙，牛等，性情较温和的动物。《金枝》中也记载有这样的故事，一个公主吃了石榴树上的石榴而怀孕，生下一个男孩，国王将男孩丢在荒野一只山羊养育了他，这个男孩就是阿提斯，他长大后异常俊美，连大地母神和怪兽都钟情于他。

2.受他人的庇护

云南少数民族“弃子”母题中，如《朗鲸布》、《粘响》、《寻找母亲的故事》、《淌来儿》、《寻找杜鹃鸟的故事》中的弃子都是由一个替代的“母亲”，把小孩抚养长大，有的是和尚，有的是渔夫，有的是园丁，有的是老人等，都是跟婴儿不相干的人。可以看出叙事长诗和民间故事中出现的替代的母亲，比最初弃子神话中出现的动物的援救更进了一步。笔者认为随着历史的发展，社会的进步，人们就越不愿意宣扬自己的祖先或英雄是有图腾祖先（尤其是动物）授孕或哺养、救援，盖“羞与禽兽为伍”，所以文献记载里此类故事的内涵和背景都相当隐晦，动物的救援被改造为跟动物关系密切的牧人、渔夫、农民的救助。但是有的弃子神话中仍保留着原始社会图腾崇拜和氏族制度的历史真实，这是毋庸置疑的。

（四）佛教对傣族“弃子”母题的影响

傣族是个信教的民族，主要信奉的是佛教，佛教传入西双版纳的时间，学者们众说纷纭，有人认为在八世纪至九世纪初，有人认为是在十三世纪，还有别的说法，不一而足。实际上要根据传入的具体地区来说，佛教传入西双版纳的时间大约是八世纪至九世纪，而传入德宏的地区是十三世纪。据记载，上座部佛教于

①

司马迁《史记·大宛列传第六十三》，北京：中华书局，1982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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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元前三世纪由印度向南流传至斯里兰卡、缅甸等地，而我省傣族信仰的是上座部佛教，是由缅甸等地传入的。

在傣族的叙事诗里，无一例外，都提到了苦行僧（隐士），苦行僧是指山林中修行的隐士，在“弃子”故事中，母子往往会遇到一个救世主，就是叙事长诗中提到的“帕腊西”，总会在命运发生转折的关键时刻出现，如《粘响》中苏令达的母亲是被森林里修行的帕拉西所救，生下苏令达后，教他本领，使他能“腾云驾雾”；《十二头魔王》中，投胎转世的婻西拉被修行的和尚——帕拉西所救；《粘巴西顿》中的四颗缅桂花树是被帕拉西捞起，用仙水一洒，变成四个男孩，帕拉西就是佛教中观音菩萨的化身，救苦救难，后来抚养四个孩子长大，教他们各种法术；《苏文纳和她的儿子》，是被森林里修行的亚谢所救，后来苏文纳生下儿子——珍达萨朵，亚谢又教他本领，这里亚谢是善良与智慧的化身；以及《朗鲸布》里的一百零一个孩子是被神象卷起带到寺庙里，和尚收养了这些孩子，和尚念叨让他的十指出奶，真的就十指出奶来给小孩喂奶。这是在其他少数民族的“弃子”传说中没有的情节，可以看出佛教对傣族文学的影响很突出，佛主的形象被塑造得完美崇高，他们是心地善良、爱好和平、反对残暴、讲求诚信的人物，人性的光辉在他们身上展现得淋漓尽致。

其次在《朗鲸布》和《苏文纳和她的儿子》等长诗中，都出现了天神，这是佛教传入傣族地区以后，经过与本土宗教慢慢融合，傣族人民创造出来的形象。例如：苏文纳被放逐后，在森林里快生孩子了，因为救她的亚谢是住在奘房里，而奘房里是不能生小孩的，必须要重新盖楼房，正当他一人无能为力的时候，是天神派四个匠人来到人间，帮忙盖楼房；后来苏文纳回到了王宫，到处寻找儿子——珍达萨朵的下落，珍达要和母亲团聚时，他向天神祷告：“请求把母亲住过的楼房，随着他飞回国土”，果然天神显灵，苏文纳住过的楼房，就跟着他飘动，降落到宫廷。《粘响》中苏令达的母亲被魔王劫走后，是在天神的帮助下得以逃脱，勐粘响的国王也受到天神的惩罚。《朗鲸布》中嘎梅西生下一百零一个孩子，遭到坏人迫害后，也是天神派了神象卷走了孩子们，降落到缅寺里，可见天神在傣族人民心目的重要地位。

再次，在傣族的弃子文本中，象的形象比较多见，在《一百零一朵花》中，老母猪把一百零一个孩子交给白象后，被白象含在嘴巴里，免遭王后的毒手。《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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鲸布》中的弃子被园丁运出宫后，是天神派一头神象把孩子们送到了缅寺。虽然傣族地区盛产象，但对这种情况，笔者认为可以从佛教文学中找到解释，在佛教文学，象的形象是圣洁的。据传说，佛祖的母亲因梦白象而孕释迦牟尼，象在傣族人民的心目中被视为是吉祥美好的象征。

四、“弃子”神话母题产生的基础

屈原在《天问》中说：“稷维元子，帝何竺之？投之冰上，鸟何燠之？”这里，屈原不解后稷幼时为何被弃，故发出这一难问。同样弃子神话母题的产生也不是毫无根据的，而是现实生活的集中而又曲折的反映，体现了先民们的集体意识，也叫集体表象。杜尔干在《社会劳动分工论》中把集体表象定义为“一般社会成员共同的信仰和情感的总和”①。共同的生活方式、信仰和情感，起源于共同的经验和社会成员之间的交流，共同意识是社会上每个成员从出生以来就被它所控制。

列维——布留尔认为集体表象是社会集体的成员所共有的，在该集体中世代相传，在每个成员身上留下深刻的烙印，同时根据不同情况，引起每个成员对有关客体产生尊敬、恐惧、崇拜等情感②。因此，各个社会都有自己的集体表象，有什么样的社会结构就有什么样的集体表象。

（一）食子的习俗

中国自古以来就有食子的习俗，在古籍中有完整的记载南方少数民族杀子的习俗。

《墨子〃鲁问》?楚之南，有啖人之国，其国之长子生，则鲜而食之，谓之?宜弟?。美，则已遣其君，君喜则赏其父。?

《列子〃汤问》?越之东游辄沐之国，其长子生，鲜而食之，谓之宜弟。? 《后汉书〃南蛮传》说，?‘交趾’其西有噉人国，生首子辄解而食之，谓之宜弟。?

《后汉书〃南蛮西南夷列传》：?有豼人国，生首子辄解而食之，谓之宜弟。味旨，则以遗其君，君喜而赏其父。?

“首子”即长子，由于古代的丈夫无法判断婴儿是否为自己所生，所以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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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淑娉.龚佩华《文化人类学理论方法研究》，广东高等教育出版社，2004年，第82页

列维——布留尔《原始思维》，丁由译，商务印书馆，1986年，第5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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保证血统的纯正性，长子会被杀之，“宜弟”是指对弟弟们的生长有益。我认为这是由于西南少数民族妇女婚前性行为比较自由，常有“带腹”结婚之事，丈夫多为不喜，所以有“杀长”和“次子继承”之说。

《圣经·旧约·出埃及记》中，上帝对摩西说：“你要把你的第一批谷物，和你第一次榨出的酒献给我，不可迟延；你要把头生的儿子献给我；你的牛、羊、头生的，也是这样。七天当跟着母，第八天要归给我??。”在上帝开出的这张祭品单中，就包括有人们“头生的儿子”，即长子。在澳大利亚中部，南部和西部有一种流行的食人方式——“食婴”，部落里每隔一胎的婴儿将被统统吃掉。先由父亲在婴儿的头部施一重击，再由母亲和其他子女将其分而食之，据认为这样做会使他们获得双倍力量。① 可见不仅中国有食子的习俗，国外也不少见，这不足为奇。

甲骨文里的“弃”字，其形状象一双手用畚箕把一个带有羊水的初生子抛弃掉，可见当时孕婴问题已凝固于文字形体中。

壮族神话《太阳、星星和月亮》②也有食人的习俗：古时候，太阳和月亮也和人一样生活。太阳是男的，月亮是女的。他们成亲后，生下很多星星。后来，孩子生得太多了，铺满了整个天空。天空里其他的东西很少，没有食物来养活孩子。做父亲的太阳发起愁来，后来生气了，竟然恨起自己的孩子来，就决心要消灭这些孩子，见到一个，就抓来吃掉一个，见到一双，就抓来吃掉一双。做母亲的月亮见到自己的丈夫吃孩子，非常痛心，只好带着孩子躲避太阳，等太阳下山以后，才敢让孩子们在夜间出来玩。但是，也有孩子不小心，在太阳还没有下山时，就被太阳吃掉的。每当他们被吃掉的时候，总会流出很多血来，把天空染的通红，这就是朝霞和晚霞的由来。月亮见到自己的孩子被吃掉，常常流下眼泪，她的眼泪落到地上，就成了露珠。星星们出来玩耍时也是心惊肉跳的，所以总是眨着恐惧的眼睛。

虽然只是一则解释自然现象的天体神话，但是仍可以看到原始先民食人的民俗现象。食人是蒙昧时期的产物，它是当时食物来源极端贫乏的情况下才被迫出现的，因为无法养活自己的孩子，太阳才迁怒于孩子，并将他们一个个吃掉。笔

①②

约翰·维克雷《神话与文学》，上海文艺出版社，1995年，第128页 《壮族民间故事选》，上海文艺出版社，1984年，第40—4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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