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际现代建筑协会《雅典宪章》(1933)

道路宽度并不存在统一的标准，而是取决于其所承载机动交通的数量和种类。从城市诞生之时起，古老的大道就顺地势和地形而走，像大树的主干一样，分离出无数的旁枝，承载着巨大的交通压力。这些道路通常都太过狭窄，但要想拓宽它们，恐怕只会是一件费力不讨好的事情。交通的问题需要更加透彻的调查研究。

(56)目前的道路似乎失去了控制，在精确性、适应性、多样性和舒适度方面都很差，无法满足现代机动交通的需要。

现代交通是一个非常复杂的系统。交通系统必须满足多种功能的要求，既要能满足户到户的机动交通和步行交通，又要为公共汽车和电车划定路线，还要保证卡车能从供应中心到达无数的配送点、过境车辆能从城市快速通过。所有这些交通活动都应当有专用的车道，分工明确，互相配合。这就要求我们深入分析问题，认清现状，从而寻找与各种用途相适应的解决途径。

(57)那些气势磅礴的平面图只讲求形式，却严重阻碍了交通。

那些在马车时代备受推崇的形式如今正是困扰人们的混乱之源。一些以大型纪念性公建为标志的大道，其构建本是为了形成一种纪念性场景，然而现在却成为延误时间的交通瓶颈，甚至成为潜在的威胁。这种建筑形制原非为现代机械交通服务设计的，它永远也无法适应这种速度，因此只能被保护起来，免受机动交通的侵扰。交通已成为现代城市生括中最为重要的功能之一。目前交通系统迫切需要缜密的流线和出入口设计，以消除交通堵塞及其所引起的骚乱。

(58)当城市需要扩张时，铁路系统往往成为城市化的障碍。铁路包围了居住区，使之孤立，与城市的其他重要部分失去了必要的联系。

铁路带来了工业大发展，然而随着时间的推移，它们已不再能适应工业时代的需求。这些难以逾越的铁轨从城市中穿过，把整个区域切割得支离破碎，生硬地把原有的居住区和逐渐发展起来的新区分离开来，切断了它们之间不可或缺的联系。在一些城市中，这种态势已经严重影响到整个经济。现代城市的铁路系统亟待改造和重组，需要重新纳入统一的全盘规划之中。 要求

(59)为了充分了解交通系统及其承载能力，我们必须基于精确的统计，对整个城市和区域的交通进行严密的分析。

我们应该用图示来描述交通系统的现状，从图上可以一目了然地看到引起问题的决定性因素及其不同程度的影响，从而更容易发现关键症结所在。只有看清现状，我们才可能采取如下两种必要的改进措施：首先，为每条道路分配具体的用途，也就是说道路是为机动交通还是步行交通服务的，是为大型卡车还是过境交通设计的；其次，确定不同用途的道路的具体尺寸和特征，包括道路类型、路面宽度、交叉口或枢纽的类型和位置等细节。

(60)应根据类型对道路进行分级，同时根据它们所服务的车辆种类及其速度进行建设。 古代留下来的单行道是不区分步行和骑马之用的。直到18世纪末，马车的普及才使道路分化出人行道。20世纪，大量的机械交通工具大量涌现——自行车、摩托车、汽车、卡车和电车，它们的速度是前所未有的。在某些地方，譬如纽约，城市的大规模扩张已导致局部大

规模的交通拥堵。我们必须采取措施来挽救这种近乎灾难性的局面。这已是刻不容缓。要解决干道拥塞的问题，首先应该把步行交通与机动交通彻底分开；其次是为重型卡车提供单独的交通渠道；再次，必须专门设计大交通量的快速道路，并与较小流量的普通道路分离。 (61)可以采用立交的方式来分散交叉口的交通压力，同时保持交通流的连续性。

过境的车辆没有必要在每个交叉口都减速暂停，而立交正是保证它们行进间连续性的最佳方式。立交枢纽可以把快速干道与本地交通道路联结起来，当然它们的间距需要通过科学计算来确定，以保证最优的通过效率。 (62)人车应该分流。

这将是城市交通模式一次彻底的革命。它将为城市化进程带来最深谋远虑、最富新意和活力的新纪元。关于交通模式的这个原则，应该像居住区拒绝北向住宅一样，不容变更。 (63)不同的道路应有明确的分工：包括居住区道路、步行道、快速路和过境路。

道路功能不能面面俱到，应该根据其不同类型制定相应的规则。居住及相应功能需要宁静平和的环境，因而居住区道路和集体活动场所要符合这种氛围，机动交通应该限制在专门的道路中。除了一些特殊的联结点外，过境交通与本地交通应该避免连接。联结整个区域的大型干道，自然会在交通网络中居于主导。而步道上的各类车辆都应严格限速，以保证行人安全。 (64)作为一项规定，交通干道之间应有绿化隔离带。

公路或快速路与本地道路有着本质的区别，不应让它们靠近公共或私人建筑。应该以密实的绿化带将它们隔离开。 城市的历史文化遗产

(65)有历史价值的古建筑应保留，无论是建筑单体还是城市片区。

城市的布局和建筑结构塑造了城市的个性，孕育了城市的精魂，使城市的生命力得以在数个世纪中延续。它们是城市的光辉历史与沧桑岁月最宝贵的见证者，应该得到尊重。这首先是因为它们凝聚着历史或情感价值；其次，它们传达出一种融会着人类所有智慧结晶的可塑特征。它们是人类遗产的一部分，任何拥有它们的人都有责任、有义务尽其所能地保护它们，保证这些珍贵的遗产完好无损、世代流传。

(66)代表某种历史文化并引起普遍兴趣的建筑应当保留。

永生是不可能的，人类的创造物也不能例外。面对时间的物质痕迹，我们应该判断哪些仍具有真正的活力和价值，而不是把整个过去全盘保留。假如保留一处古迹将与城市的当前利益相冲突，我们就必须寻求一个两全之策。在某种旧式建筑大量存在的情况下，可以有选择地保留作为纪念，而其他建筑可以清除；有时只需保留建筑中真正具有价值的部分，并加以适当修缮；在某些特殊情况下，对极具美学和历史价值却位置不当的名胜，可以考虑整体迁移。 (67)历史建筑的保留不应妨害居民享受健康生活条件的要求。

我们决不能由于因循守旧而忽视社会公平的原则。有些人重视美感胜过社会的整体利益，他们为了保留某处独特的旧区而不顾其可能孳生的贫穷、混乱和疾病，这些人应该对所有这些痼疾负责。对于这样的问题，我们应当深入研究，以获得巧妙的解决方案。无论如何，我们对古迹的珍爱都不能凌驾于居住环境利益之上，这直接关系到个人的福利与身心健康。

(68)不仅要治标，还要治本，譬如应尽量避免干道穿行古建筑区，甚至采取大动作转移某些中心区。

城市的扩张一旦失控，必将陷入危险的僵局，退路已无，似乎只有把某些地方夷为平地才能消除障碍。然而当遇到极具建筑、历史和精神价值的遗产时，我们显然不得不另求良方。我们不能移除建筑以适应交通，但可以令道路转向，有条件的话还可以从地下穿过。还有一种选择，就是将密集的交通中心转移别处，以彻底改变整个区域拥堵的交通状况。为了理清这些千丝万缕的头绪，我们需要综合、充分地利用一切想像力、创造力和技术资源。 (69)可以清除历史性纪念建筑周边的贫民窟，并将其改建成绿地。

有时候，清除卫生状况较差的房屋和贫民窟可能会破坏古老的氛围，这很可惜，但却是不可避免的。以绿地取代这些旧建筑，将对环境大有裨益。设想，岁月的旧迹被笼罩在全新的、甚至是新奇的氛围之中——这毕竟是一种舒适的氛围，能给邻近的地区带来数不尽的好处。 (70)借着美学的名义在历史性地区建造旧形制的新建筑，这种做法有百害而无一利，应及时制止。

这样的方式恰是与传承历史的宗旨背道而驰的。时间永是流驶，绝无逆转的可能，而人类也不会再重蹈过去的覆辙。那些古老的杰作表明，每一个时代都有其独特的思维方式、概念和审美观，因此产生了该时代相应的技术，以支持这些特有的想像力。倘若盲目机械地模仿旧形制，必将导致我们误入歧途，发生根本方向上的错误，因为过去的工作条件不可能重现，而用现代技术堆砌出来的旧形制，至多只是一个毫无生气的幻影罢了。这种“假”与“真”的杂糅，不仅不能给人以纯粹风格的整体印象，作为一种矫揉造作的模仿，它还会使人们在面对至真至美时，却无端产生迷茫和困惑。 三结论：主要原则

(71)我们可以对前面每章关于城市四大活动的各种分析进行总结：现在大多数城市中的生活情况，未能适合广大居民在生理及心理上最基本的需要。

世界现代建筑师协会借雅典会议之机，对33个城市进行了分析，它们是：阿姆斯特丹、雅典、布鲁塞尔、巴尔的摩、万隆、布达佩斯、柏林、巴塞罗那、卡尔斯鲁厄、科隆、科摩、达拉、底特律、德绍、法兰克福、日内瓦、热那亚、海牙、洛杉矶、利特罗、伦敦、马德里、奥斯陆、巴黎、布拉格、罗马、鹿特丹、斯德哥尔摩、乌得勒支、维罗纳、华沙、萨格勒布、苏黎世。这些城市跨越了各种气候与纬度，展示了白人种族的历史。它们无一例外地见证了这种现象：原先自然而然形成的和谐关系如今已被机械时代破坏得一片混乱。这些城市中，人们无时不生活在令人窒息的压抑气氛中，备受困扰，身心健康毫无保障。人类的危机在大城市中扩散，在大陆上各个地区回响，城市的发展已经偏离了它的职能。它已不再能提供适于人类生存的空间。

(72)这种生活情况是机器时代以来各种私人利益不断膨胀的表现。

城市建设的予夺大权集中在某些私人手中，它们被个人利益和利润诱惑左右着，这正是如今这个可悲局面的根源所在。至今没有任何人对那些破坏负责，也没有一位当权者意识到机械主义运动的本质与意义，并采取任何措施来避免它们。将近一百年的时间里，企业的发展都处于放任自流的状态。人们盖房、建厂、开路、随意截断河流、为铁路平整路基……一夜之

间，所有这些都在极端膨胀的个人权力中迅速堆砌而成，根本没有全盘的统筹和规划。时至今日，大错铸成，我们的城市已是冰冷残酷、全无人性可言，少数人贪婪凶残的私欲致使大众陷入了无尽的痛苦。

(73)冷酷的私欲和专权引起灾难性的紊乱，暴露了经济力量的迸发与行政控制的无力和社会凝聚力的软弱之间的不平衡性。

在无孔不入、不断膨胀的私欲驱使下，这个社会中的主人翁责任感和社会凝聚力已日益趋近于崩溃的边缘。林林总总的各方力量冲突不断，弱肉强食，而在这场不公平的斗争中，大获全胜的往往正是个人的私欲。但也有一些时候物极必反，恰恰是物质和伦理上的混乱到了极限，于是新的法规在现代城市中应运而生，并在强有力的行政管理体系支持下重新建立起人类福祉和尊严的保障。

(74)尽管城市处于一种连续的变革过程中，但这种发展是不加控制、放任自流的，并未遵循技术专家们得出的当代城市的发展准则。

在建筑、医学、社会组织等各方面无数技术专家的努力下，现代城市规划的原则正逐步形成，并成为条款、书籍、会议和公众或私人间辩论的主题。然而更重要的是要让掌控城市命运的管理机构接受它们。这些管理机构往往对新思想所蕴含的变革持敌对态度，只有当管理者明白了这些道理并付诸实施，当今社会的危机才能得以挽救。

(75)城市必须同时在精神和物质层面上，确保个体的自由和集体活动的利益。

社会生活往往就是个体自由与集体活动之间斡旋的游戏。任何一项旨在改善人类生存条件的计划都必须兼顾这两个因素，倘若无法同时满足双方经常出现的对立性需求，就必将以失败告终。任何时候，如果没有前瞻、缜密且灵活的统筹规划，要使二者达到和谐，都是一纸空谈。

(76)城市系统中所有元素的尺度都应根据人的比例来设计。

人类自身的尺度应成为城市生活中所有设计的基础，包括用来测量面积和距离的尺度、用来测量人们的自然步距的尺度，以及根据太阳日常运行规律而定的时间尺度。 (77)居住、工作、游憩和交通是城市的四大基本活动。

城市发展是一个时代各方面条件的综合体现。然而迄今为止，我们的城市只抓住了交通这一个问题，热衷于开辟大道和街巷，从而制造出一个个建设地块，用于充满变数的个人投机。这是对城市使命极为狭隘的错误理解。事实上，城市具有四大基本功能。首先，它应当为人们提供舒适健康的居住环境，充分保障空间、新鲜空气和阳光这三个不可或缺的自然条件；其次，城市应当组织好工作环境，让劳动重新成为一种人类自然的活动，而不再是痛苦的差役；再次，城市中应有必要的娱乐设施，使人们在工作之余度过充实、美好、有益身心的闲暇时光；最后，要有合适的交通网络，在分工明确的基础上，建立起这些不同功能之间必要的联系。这四大功能的涵盖面非常广泛，它们是解决城市问题的四大关键所在，因为所谓城市，正是某种思维方式通过技术手段融于公众生活的产物。

(78)应在总体布局中决定这四种功能的组合结构，分别为它们在整体之中确定各自的位置。 自雅典CIAM会议以来，人们逐步采取措施，为城市生活的四大功能分别提供专门的保障，以充分提高它们的效率，形成日常生活、工作、文化的秩序和层次。在这个重要前提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