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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北东西拱至尊。大历三年调玉烛,玄元皇帝圣云孙”。前人评杜诗这种“口号绝句”体是“唐绝句中,另辟手眼者”。
3.杜诗句型复杂多样,促成了杜诗“体”(诗式)与“势”(气韵)的许多创新。杜诗句型当然以整齐的五言、七言为主。其五律、五古、五绝皆为规整五言。不须标点符号,也能通读不误。但这些整齐五言句型在音顿安排上却也变化丰富。如: (1)有“二三”顿式,如“草满巴西绿,城空白日长”。(2)有“三二”顿式,如“天下兵虽满”,“李生园欲荒”;(3)有“二二一”式,如“旅食白日长,况当朱炎赫”;“客从西北来”;“采菱寒刺上,踏藕野泥中”; (4)有“二一二”式,如“西岭纡村北,南江绕舍东”。杜诗七律、七绝皆为整齐七言。音顿方式比五言更丰富多样。常常一首七言或五言诗篇,由音顿错落的五言句、七言句组成。故读杜律,感觉音乐性强,常如一气呵成,顿挫有致。杜诗中之乐府体诗,句型交错篇中,有五言句型为主,又兼有七言句型;有七言句型为主而兼有五言句型者。《醉时歌》全篇28句,七言24句,五言4句。《偪侧行》全篇22句,七言18句,五言4句。检索杜集,杜诗句型从一言、二言、三言、四言、五言、六言、七言、八言、九言直到十言、十一言,无不具备。以文为诗倾向也已显现。且举《桃竹杖引赠章留后》一诗为例,此诗共21句以七言为主,占13句,其余句型为杂言:江心磻石生桃竹,苍波喷浸尺度足。斩根削皮如紫玉,江妃水仙惜不得。梓潼使君开一束,满堂宾客皆叹惜。
怜我老病赠两茎,出入爪甲铿有声。老夫复欲东南征,乘涛鼓棹白帝城。路幽必为鬼神夺,拔剑或与蛟龙争。 重为告曰:杖兮杖兮,尔之生也甚正直,慎勿见水踴跃学变化为龙,使我不得尔之扶持,灭迹于君山湖上之青峰。噫!风尘澒洞兮豺虎咬人。忽失双杖兮吾将曷从。这篇诗中,一字句1句、四字句2句。八字句1句。九字句2句,十字句1句,十一字句1句,七字句13句。杜诗中二字句型见于其使用叹词“呜呼”为句。如《冬狩行》、《茅屋歌》中所用。杜诗三字句型,如《入奏行赠西山检察使窦侍御》:“窦侍御,骥之子,凤之雛”。杜诗中八言句型,如“君不见道边废弃池,君不见前者摧折桐”(《君不见简苏徯》)。如这种八言句与《桃竹杖》中八言句“使我不得尔之扶持”有所不同。此种“君不见”八言,也可看成三言与五言的组合。如《观打鱼歌》中“君不见朝来割素鬐”;《杜鹃行》中“君不见昔日蜀天子”;《石犀行》“君不见昔时蜀太守”;《石笋行》中“君不见益州城西门”等。如将“君不见”与七言句结合则可组成十字句。如“君不见金粟堆前松柏里”(《观曹将军画马图歌》);“军不见东川节度兵马雄”(《冬狩行》);“君不见夔子之国杜陵翁”(《复阴》);“君不见徐卿二子生奇绝”(《徐卿二子歌》);“君不见黄鹄高于五尺童”(《白凫行》);“君不见潇湘之山衡山高”(《朱凤行》)。这类十言与“丈夫生儿有如此二雛者”及“灭迹于君山湖上之青峰”等散文型十字句不相同。杜诗中有奇异八言句型,由“二三三”式组成,可以合看成一句,也可点断为“二、三、三”句式或“二、六”句式。如《同谷歌》中所反复出现的“呜呼一歌兮歌已衰”式。杜诗中尤善使用九言句型。如:“吾闻天子之马走千里??如今岂无騕褭与骅骝,时无王良伯乐死即休”(《天育骠图歌》);“南村群童欺我老无力??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何时眼前突兀现此屋,吾庐独破受冻死亦足(《茅屋歌》)”;“异时名位岂肯卑微休??天子何不唤取守东都”(《戏作花卿歌》);“炯如一段清冰出万壑,置在迎风露寒之玉壶??洗滌烦热足以宁君躯”(《入奏行》);“男儿生无所成头皓白(《莫相疑行》)。杜诗十一言句型亦数见。如《短歌行赠王郎司直》中“王郎酒酣拔剑斫地歌莫哀,我能拔尔抑塞磊落之奇才”。从先秦到杜甫为止,中国诗歌体式、句型也无非为五言、七句,或由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九、十、十一句型组合而成之杂言。杜诗不仅皆兼而有之,还别开生面,多加新创。尤其在“以文为诗”上,“即事名篇”上,创开后世诗体先河。杜诗不仅在旧题乐府与新乐府中巧妙地“以文为诗”,还敢在五言、七言中巧妙地“以文为诗”———这正是后来有宋一代诗歌的时代特点。随举几例以证:“无贵贱不悲,无富贫亦足。万古一骸骨,邻家递歌哭”(《写怀二首》);“天上浮云似白衣,斯须改变如苍狗。古往今来共一时,
人生万事无不有。近者抉眼去其夫,河东女儿身姓柳”(《可叹》);“梁公曾孙我姨弟,不见十年官济济。大贤之后竟陵迟,浩荡古今同一体。比看伯叔四十人,有才无命百僚底。今者兄弟一百人,几人卓绝秉周礼。在汝更用文章为,长兄白眉复天启。”(《寄狄明府博济》)此篇诗就如同一篇叙事叙史押韵散文,数词、虚词、代词、时间、地点、故事样样齐全。杜诗“体”(体式)、“势”(气韵)这种承前启后的惊人成就,早在杜甫在世之时已引起世人惊叹,誉其诗为“天下独步”,从中唐至两宋,诗坛在“体势”上几乎无一例外,皆在弘承杜诗。唐宋人异口同声地赞颂杜诗“尽得古今之体势”,但都只点到这一感受为止,却从无人引杜诗加以剖析证明。乃至无学而好辩者,竟质疑杜甫诗圣之誉是宋代为适应道学风气虚吹出来的!是可忍孰不可忍?4.中唐两宋之诗界学坛,公认杜诗“备诸家体”、“开诗世界”,“唐而上一人而已”:中唐迄宋,是推尊杜甫为“诗圣”的时代。“诗圣”一语虽到明代才出现,但推尊杜甫为诗界圣人已在中唐迄宋达到高度共识。三大本《古典文学研究资料汇编·杜甫卷·唐宋之部》已可充分证明本处之论。为便于读者现场识证,且随举几位古人之论于此。杜甫同时代人任华称杜甫:“势攫虎豹,气腾蛟螭。沧海无波似鼓荡,华岳平地欲奔驰。曹刘俯仰惭大敌,沈谢逡巡称小儿。昔在帝城中,盛名君一个。”(《杂言寄杜拾遗》)中唐韩愈称“独有工部称
全美,当日诗人无拟伦。笔追清风洗俗耳,心夺造化回阳春??我常爱慕如饥渴,不见其面生闲愁。”(《题杜子美坟》)唐末司空图说:“国初,上好文章。沈宋始兴之,后杰出江宁。宏思子李杜,极矣”。唐末五代僧贯休这位世外高僧说:“造化拾无遗,唯应杜甫诗。”(《读杜工部集二首》)从中晚唐文坛盟主巨擘到五代世外高人一致推尊杜诗体势成就为诗史上之“唯一”。 宋代赵抃颂扬杜诗“天地不能笼大句,鬼神无处避幽吟”(《题杜子美书室》),“文光万丈照词林,独步才难一代钦??师法望公千载后,仰风三叹感知音”(杨蟠《观子美画像》)。故苏轼评杜诗体式说:“且子美诗备诸家体,非必牵合程度偘偘然者也”(《辩杜子美〈杜鹃〉 诗》);“如杜子美诗,格力天纵,奄有汉魏晋宋以来风流,后之作者殆难乎措手。”(《书唐氏之家书后一首》)。孙仅称杜诗乃“风骚而下,唐而上,一人而已。”(《读杜工部诗集序》)。王禹偁说“子美开诗世界”(《日长简仲威》)。
5.汉浯谓“集大成者为圣”,拟之杜诗其体、势、句法,诚为汉语诗歌艺术之圣。杜诗风格气韵沉郁顿挫之上更集众妙一炉。秦观《淮海集·韩愈论》道:“于是杜子美者,穷高妙之格,极豪逸之气,包冲淡之趣,兼峻洁之姿,备藻丽之态,而诸家之作所不及焉。然不集诸家之长,杜氏亦不能独至于斯也。”杜诗在体、势、风韵上,不仅集前人、时人诸家众妙之大成,而且让后人众家“师拟不暇”。诚如孙仅《读杜工部诗集序》所析: (杜甫)“公之诗支而为六家:孟郊得其气焰;张籍得其简丽;姚合得其清雅;贾岛得其奇偏;杜牧、薛能得其豪雄;陆龟蒙得其赡博。”此六家“皆出公之奇偏尔,尚轩轩自然号一家,赫世烜俗。后人师拟不暇,矧合之乎!” 三、杜诗用语艺术堪称汉语之圣
1.杜诗用语来源极宽:这与杜甫生平学养阅历之宽广丰富成正比。前人评杜甫“善用人语”举凡古人语,今人语,时人语,世俗人语,官场人语,田夫野老语,皆能被杜甫提炼入诗,宋代王得臣感叹道:“逮至子美之诗,周情孔思,千象万状,茹古含今,无有端涯??非特意语天出,尤工于用字。故卓然为一代冠,而历世千百,脍炙人口。”(《增注杜工部诗集序》)王得臣氏又云:“杜子美善于用事及常语。多离析,或倒句,则语峻而体健,意亦深稳。如‘露从今夜白,月是故乡明’是也。”“古善诗者,善用人语,浑然若已出,唯李、杜。”“善用人语”之“人语”,包括古人语、今人语、时人语、世人语、官场人语、田夫野老语。南宋陈师道评杜甫用“语”特点是“遇物而奇”,举凡“三江五湖,平漫千里,因风石而寄尔”。杜甫有化炼万事万物成诗语之能。苏门学士张耒说:“老杜语韵,浑然天成,无牵强之迹。”(《明道杂志》)李复说:“故子美波澜浩荡,处处可到。词气高古,浑然不见斤凿。”(《潏水集》)张戒《岁寒堂诗话》分析杜诗用语“遇物而奇”特点说:“惟杜子美??在山林则山林;在廊庙则廊庙;遇巧则巧;遇拙则拙;遇奇则奇;遇俗则俗。或放或收;或新或旧,一切物、一切事、一切意,无非诗者。
故(杜诗)曰:‘吟多意有馀’,又曰‘诗尽人间兴’。诚哉,是言”。
2.杜甫“读书破万卷;下笔如有神”:杜甫善于化用他人著述中的语境和语言营养,举凡他人(包括古人、时人)著述中提炼出之新鲜语境与修辞手法,杜甫皆能化而用之,形同己出。比如,古人典籍、时人华章,他人描写的万事万物,杜甫皆可化为自己诗作的“词源”、“语录”诚如王安石说:“予考古之诗,尤爱杜甫氏作者。其词所从出,一莫知穷极。而病未能学也。” “呜呼,诗其难,惟有甫哉。”(《杜工部后集序》)宋代陈辅之言道:“楚老云:世间好语言,已被老杜道尽??譬之清风明月,四时常有,而光景常新,又似不乏也。”(《陈辅之诗话》)
3.杜甫以“王佐之才”观察事物,其诗题、诗趣,观察角度皆能达超凡脱俗之境界,能看到常人所见不到之处。故其诗句用语率多创新,总能从去陈中出新。杜甫本具王佐之才,又立有致君尧舜、再淳风俗大志,却时不我遇。他的观察眼光与气魄便天然超凡脱俗。他能穿透时空,看到一般人所视而无见的精微处。杜甫具有孔门醇儒之士的正雅情操。日常生活中极敦亲情,但凡君臣、夫妇、父子、昆弟、朋友、邻里等伦常真情,时时充溢杜甫胸中。他非特对人如此,即对山川、草木、虫鱼也怜爱护惜有加。如杜甫性爱竹树,可当家院中竹根“侵缠”了 四棵小松树的发育空间时,他提着柄小锄,像父兄责骂子弟一样批评占强的那笼竹子说:“新松恨不高千尺,恶竹应须斩万竿”。读杜诗,处处被一种博大醇厚的仁爱亲情所感动教化,故梁任公(启超)说杜甫是“情圣”。
4.杜诗用语确乎“处处有来历”:杜甫“为人性僻耽佳句,语不惊人死不休”。杜诗用语讲究来历确属固有的创作态度。黄庭坚说杜诗用语处处有来历,并非虚言。黄氏之误仅在将“用语来历”局限在前人典故、典籍来历上。而杜诗用语来历则兼融古今六合。杜诗“字字有来处”,除了他有行万里路、读万卷书的底蕴以外,还与他做诗极端认真的创作态度密不可分。杜甫自言“七龄思即壮,开口咏凤凰”(《壮游》),此后,“往昔十四五,出游翰墨场。斯文崔魏徒,以我似班扬”。作诗伴随杜甫一生。杜甫“有情且赋诗”(《四松》);“遣兴莫过诗”(《可惜》);“吟诗解嗟叹”(《远游》);“即事会赋诗”(《西阁曝日》);“吟诗待物华”(《小园》);“陶冶赖诗书”(《秋日夔州咏怀》)。看见早梅花开,他会吟“东阁官梅动诗兴”(《和裴迪登蜀州东亭送客逢早梅》)。重过失守后的潼关,他说“忆在潼关诗兴多”(《峡中览物》)——— “三吏”、“三别”即过潼关时的名作。逢田夫野老辛苦耕种,杜甫也会“稼穑分诗兴”(《偶题》)。杜甫自言生平逢知音会“说诗能累夜”(《奉赠卢五丈参谋琚》);“题诗好细论”(《敝庐遣兴奉寄严公》)。杜甫由七龄咏诗,渐渐老去。时光流逝,诗僻更深,他赖“自吟诗送老。”(《宴王使君宅二首》)杜甫自叹“愁极本凭诗遣兴,诗成吟咏转凄凉”(《至后》)。他常常“新诗改罢自长吟”(《解闷十二首》)。他自评“为人性僻耽佳句,语不惊人死不休。老去诗篇浑漫兴,春来花鸟莫深愁”(《江上值水如海势聊短述》)。杜甫不仅拼“死”苦吟,而且非常自觉地迈向诗界颠峰,他的目标是“诗卷长留天地间。”(《送孔巢文》)他深知“文章千古事,得失寸心知”这“寸心知”不仅是杜甫本人,寸心自知得失,且他知道后世读者各自的“寸心”也会去发现杜诗的得失。故杜甫作诗非常严肃,非常慎重。他常常感到“诗成觉有神。”(《独酌成诗》)因上种种,后人认为杜甫“新诗句句好”(《奉赠严八阁老》),宋代黄庭坚、李之仪等文坛巨星异口同声称杜诗字字有来历,句句有来处,乃属诚实之论。黄庭坚、李之仪等皆认为“杜诗无一字无来历”。李之仪说:“作诗字字要有来处。但将老杜诗细考之,方见其工。”(《杂题跋》)明、清有人质疑杜诗“字字有来历”说,认为杜诗有信口而成之句。如“两个黄鹂鸣翠柳,一行白鹭上青天”,乃即兴写眼前景,何有来历?这种“质疑”,似是,实非。所谓“来历”,就是李之仪所说“来处”。杜诗炼句确实字字经过炼锤,看似顺口溜的诗句,细敲则并非“信口”而成。黄鹂、白鹭之句对仗工稳,争彩配搭,动静处置皆是精炼结晶。“来处”并非仅指典籍出处,而更指实景,实情根基。谁能指出杜诗中情景、事物、词藻无根、无据、无源之处?故杜诗用语,其语源、语义,确实字字皆自有“来处”。前人云:“不读万卷书,不行万里路,不可以读杜诗”。杜诗天然是中华文化中高品位的文明果实。杜
诗可以在传播中探索雅俗共赏,但杜诗文本的诗美,绝不可以低俗化或庸俗化。只能让低俗提升品位达到能欣赏杜诗,不能让杜诗迁就低俗。杜甫天性好诗。不仅以诗言志,更以诗伴身、养心。杜甫从小受到经、史、子、集四大部典籍熏陶,学术文化素养极高。他生平饱经术,熟史籍,擅诸子。集部书更遍览儒、释、道三教群书。对《论语》、《文选》二学,更是如数家珍。杜甫成年后,青年时代曾两次漫游,增加阅历。其足迹遍及燕赵、齐鲁、吴越。对东、西两京风物则自幼精熟。杜甫少年时即充当过入宫观礼的特殊“国宾”。又随家人入皇亲诸王府邸观赏过皇家歌唱家李龟年的妙唱,皇家舞蹈家公孙大娘的妙舞。在安史之乱的战乱岁月,杜甫又被迫沦为难民,漂泊三秦远乡、巴蜀山川、湖湘水泽,在东西南北四处艰难漂泊中,他用诗历述天地人间,悲喜生死。宋代公认:“信乎,不行一万里路,不读万卷书,不可看老杜也。”(王直方《诗话》)杜甫“集大成”地继承了他的前人和时人的丰富语言,用于做诗;杜诗又极大地丰富了汉语的词条、语录与修辞。杜甫岂止是汉语诗歌语言之圣,他更是名符其实的汉语语言艺术之圣。责任编辑 潘 玥(上接32页)其中民族间的战争消耗是一个很重大的原因,这既包含少数民族政权对唐王朝的侵扰,又有唐王朝开边扩土发动的战争。民族政策的正确与否,对于今天建设和谐的民族关系,影响颇大。唐王朝前后期实行的不同的民族政策,导致的不同结果,对我们很有借鉴意义。 注释:①②司马迁撰《史记》,中华书局1982年。③欧阳修,宋祁撰《新唐书》,中华书局2003 年。④孔颖达等撰《尚书》,中华书局1999年。⑤司马光编著,胡三省音注《资治通鉴》,中华书局2005年。⑥朱东润著《杜甫叙论》,人民文学出版社1981年。⑦司马光编著,胡三省音注《资治通鉴》,中华书局2005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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