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光体

第七讲 同光体

陈衍，字叔伊，号石遗，福建侯官人。光绪八年壬午举人。官学部主事，京师大学堂教习。

清亡后曾任厦门大学、无锡国学专修学校教授。有《石遗室诗集》十卷、《补遗》一卷、《续集》二卷，《石遗室文集》十二卷，《石遗室诗话》三十二卷、《续编》六卷，《辽诗纪事》十二卷，《金诗纪事》十六卷，《元诗纪事》二十四卷。又撰《宋诗精华录》四卷，以及《近代诗钞》、《石遗室论文》、《诗评汇编》、《<诗品>平议》等。

陈衍论诗：“吾于癸未、丙戌间，闻可庄、苏△诵君诗，相与叹赏，以为同光体之魁

杰也。同光体者，苏△与余戏称同光以来不墨守盛唐者。”（《沈乙△诗叙》）“余谓诗莫盛于三元：上元开元、中元元和、下元元祐也。君（沈曾植）谓三元皆国外探险家觅新世界、殖民政策、开埠头本领，……今人强分唐诗宋诗，宋人皆推本唐人诗法，力破余地耳。”（《石遗室诗话》）“文端学有根柢，与程春海侍郎为杜、为韩、为苏黄，辅以曾文正、何子贞、郑子尹、莫子△、之伦，而后学人之言与诗人之言合。”（《近代诗钞叙》）“余语乙△：‘吾亦耽考据，实皆无与己事；作诗却是自己性情语言，且时时发明哲理，及此暇日，盍姑事此？他学问皆诗料也。君意不能无动。因言：‘吾诗学深、诗功浅，夙喜张文昌、玉溪生、山谷内外集，而不轻诋七子。’诗学深者谓阅诗多，诗功浅者作诗少也。”（《沈乙△诗叙》）。“诗学者，有才而又关学者也。”（《△△诗叙》）“余请剑丞评余诗，则谓由学人之诗，作到诗人之诗。”（《石遗室诗话》）

他人论陈衍诗：

潘飞声《在山泉诗话》：“侯官陈石遗孝廉著作等身，诗文为闽中杰出。近有《全闵诗综》之刻，余将先高伯祖《南雪巢集》及先高祖《常荫堂遗稿》寄去。石遗诗思新意远，非近日墨守宋派、务为艰涩者所能道。” 汪国垣《光宣诗坛点将录》：“石遗老人初治经，旁及许△长，多可听。中年以诗名，顾非甚工。至说诗，则居然广大教主矣。朱武在山寨中，虽无十分本事，却精通阵法，广有谋略。”

钱仲联《近百年诗坛点将录》：“天机星智多星吴用 陈衍 陈衍为‘同光体’之鼓吹者。寿逾八旬，影响近代诗坛甚大。选《近代诗钞》，著《石遗室诗话》及《续编》，虽以‘同光体’为主，然亦广涉各种流派。” 范鏞《诗坛点将录》：“及时雨陈石遗。” 夏承涛《天风阁学词日记》：“读石遗诗，率易者多。” 由云龙《定长诗话》：“近时诗家为宋派主盟者，陈石遗、陈散原皆耆年硕学，海内宗仰。”“石遗诗新颖清切，晚近颇善用俗语俚子搀人，亦是一病。”“陈石遗诗，如着花老树，丑中见妍。” 陈衍作品：

《张广雅督部电召来鄂呈二首》选一：“昔岁沅湘单舸还，苍茫风雪下江关。路从郢树荆门转，梦落郎官大别间。一卧忽惊天最甚，我爱你牛欲挽陆沉艰。上游形胜看如昨，要拱中原控百蛮。”

陈三立，字伯严，号散原，江西义宁人。光绪十五年己丑进士。官吏部主事。有《散原

精舍诗》二卷、《续集》三卷、《别集》一卷。

他人论三立诗：

郑孝胥：《散原精舍诗序》“伯严诗，余读至数过，尝有越世高谈、自开户牖之叹……大抵伯严之作，至于辛丑以后，尤有不可一世之概。源虽出于鲁直，而莽苍排△之意态，卓然大家，未可列之江西社里也。” 陈衍《石遗室诗话》：“余旧论伯严诗，避俗避熟，力求生涩，而佳语仍在文从字顺处。世人只知以生涩为学山谷乃△△，并不生涩也。伯严生涩处与薛士龙乃绝相似。无人知者，尝持浪语诗示人，以证此说，无不喟然。然辛亥乱后，则诗体一变，参错于杜、梅、黄、陈间矣。” 刘禺生《世载堂杂忆》：“陈散老作诗，有换字秘本，新诗作成，必取秘本中相似之字，择其合格最新颖者，评量而出之，故其诗多有他家所未发之言。” 陈三立作品：

《书感》：“八骏西游问刧灰，关河中断有余哀。更闻谢敌诛晁错，尽觉求贤始郭隗。 补衮经纶留草昧，干霄芽蘖满蒿莱。飘零旧日巢堂燕，犹盼花时啄蕊回。”

《人日》：“寻常节物已心惊，渐乱春愁不可名。煮茗焚香数人日，断笳哀角满江城。江湖意绪兼衰病，墙壁公卿问死生。倦触屏风梦乡国，逢迎千里鹧鸪声。 ” 《夜舟泊吴城》：“夜气冥冥白，柳丝窈窈青。孤篷寒上月，微浪隐移星。灯火喧渔港，沧桑换独腥。犹怀中兴略，听角望湖亭。” 《园居看微雪》：“初岁仍微雪，园亭意飒然。高枝噤鹊语，欹石活蜗涎。冻压千街静，愁明万像前。飘窗接梅蕊，零乱不成妍。” 《渡湖至吴城》：“钉眼望湖亭，烘以残阳柳。中兴数人物，都在寒鸦口。” 《晓抵九江作》：“藏舟夜半负之去，摇兀江湖便可怜。合眼风涛移枕上，抚膺家国逼灯前。鼾声临榻添雷吼，曙色孤篷漏日妍。咫尺琵琶亭畔客，起看啼鸦万峰颠。” 《江行杂感五首》选一：“暮出北郭门，蹴蹋万柳影。载此岁晏悲，往溯大江永。涛澜翻星芒，龙鱼戛然警。峨艑掀天飙，万怪伺俄顷，中宵灯火辉，有涕如縻绠。胶漆平生心，撼碎那复整！人国所仇耻，曾不一訾省。猥就覊散俦，啁啾引吭颈。低屋杂瓮盎，日月留耿耿。睨之云水间，吾生固飘梗。” 《夜望》：“春满山如海，飞鸣不自知。杂华温日影，新柳长烟丝。田水听蛙急，吟楼过雁悲。扶△往来路，寸寸泪痕滋。”

沈曾植，字子培，号乙盫，晚号寐叟，浙江嘉兴人。光绪六年庚辰进士，历官刑部主

事、江西按察使、安徽提学使，署布政使、护理巡抚。清亡后以遗老居上海。著有《海日楼文集》二卷、《海日楼诗集》十二卷、《曼陀罗寱词》一卷。

沈曾植论诗：“吾尝谓诗有元祐、元和、元嘉三关。公于前二关均已通过，但着意

通过第三关，自有解脱月在。元嘉关如何通过？但将右军《兰亭诗》与康乐山水诗打并一气读。刘彦和言：‘庄、老告退，而山水方滋。’意存轩轾。此二语，便堕齐、梁词人身。须知以来书意、笔、色三语判之，山水即是色，庄、老即是意；色即是境，意即是智；色即是事，意即是理；笔则空、假、中三谛之中，亦即偏计、依他、圆成三性之圆成实也。康乐总山水、庄、老之大不禁。勿为外人道，又添多少公案也。”（《与金卢太守论诗书》）

他人论沈曾植诗：

陈衍《沈乙盫诗叙》：“君诗雅尚险奥，聱牙钩棘中，时复清言见骨，诉真宰，荡精灵。昔昌黎称东野△目△心，以其皆古体也。自作近体，则无不文从字顺，所谓言各有当矣。” 又《海日楼诗集序》：“寐叟论诗，与散原皆薄平易，尚奥衍，寐叟尤爱浪漫。”

陈三立《海日楼诗集跋》：“寐叟于学无所不窥，道箓梵及，并皆究习。故其诗沈搏奥邃，陆离斑驳，如列古鼎彝法物，对之气敛而神肃。盖硕师魁儒之绪馀，一弄狡狯耳，疑不必以派别正变之说求之也。” 钱仲联《梦苕庵诗话》：“迩来风气多趋于散原、海葬二派，二家自有卓绝千古处。散原之诗△险，其失也琐碎；海藏之诗精洁，其失也窘束。学者肖其所短以相夸尚，此诗道之所以日下。惟乙盫先生诗，博大深郁。八代唐宋镕入一炉，为继其乡钱△石以后一大家，可以药近人浅薄之病。然胸无真学问者不敢学，亦不能学，否则举鼎绝膑，其弊不至于艰深文浅陋不止也。”

沈曾植作品： 《舟发广陵》：“归程指烟水，心与楚云驰。客久谙船理，江清见鬓丝。老悭筋力用，壮惜太平时。鼓角中宵动，江湖岁晚悲。” 《失题》：“洗树疏花盥晩香，婆娑庭院已斜阳。客来策事都无对，病后观心亦自忘。夕望片烟生野寺，瞑抛经卷偃胡床。年来总觉情无尽，归路那堪日转长。” 《西湖杂诗》十七首选二：“残年泛泛往虚舟，也作西湖十日留。卅载童心凄不返，余官巷北阿姨楼。（其一。自注：”辛巳东游，馆于余官巷金氏姨母家，今后人移湖墅矣。”）：雪湖游罢思月湖，月来可惜云模糊。天公不请亦饶假，放汝烟波充钓徒。“（其七。自注：“‘月湖不如西湖’，樊榭诗语。”） 《题唐子畏雪景》：“虚室夜生白，千岩静天光。嵯峨△寥极，视听咸茫茫。了无一邱当。所怀竟云何，非圣焉何知？”

郑孝胥，字苏盫，号太夷，福建闽县人。光绪八年壬午举人。历官日本各地领事、总领事、

总理各国事务衙门章京，督办广西边务，宣统三年，特授湖南布政使。暮年任伪满洲国总理，沦为汉奸。有《海藏楼诗》十三卷。

他人论郑孝胥诗：

陈衍《石遗室诗话》：“苏堪诗少学大谢，浸淫柳州，益以东野，泛滥于唐彦谦、吴融以及南北宋诸大家，而最喜荆公。昔赵瓯北谓元遗山专以精思健笔横绝一世。苏堪之精思健笔，直逼遗山。黄仲则诗云：‘自嫌诗少幽并气，故作冰天跃马行。’苏堪少长都门，自具幽并之气。张广雅相国极喜苏堪作，方诸华岳三峰，可谓知言矣。：” 金天羽《与郑苏堪先生论诗书》：“执事之诗，体素储挈，孑然松松之干，兴之猖狂也……天△往与叶丈奂彬（德辉）论海藏诗，谓读破万卷，而不为书累，外△简而中含精实，诗如其人，是以可贵，非以其似姚合、唐彦谦、吴融之为也。” 林庚白《丽白楼诗话》：“或谓同光诗人，如郑珍、江湜、范当世、郑孝胥、陈三立皆不尽雕琢，能屹然自成一家，固矣……当世、孝胥、三立，则诗才与气力，故自不凡，而孝胥诗情感多虚伪，一以矜才使气震惊人，三立则方面太狭，当世则外似博大，而内犹局于绳尺，不能自开户牖，以视珍、湜诗，能用古人而不为古人所用，抑又次焉。 又：“曩余尝语人，十年前郑孝胥诗今人第一，余居第二，若近数年，则尚论今古之诗，当推余第一，杜甫第二，孝胥不足道矣。” 沈其光《瓶粟斋诗话》：“先生生逢易代，俯仰身世，徘徊景光，自不能无忧伤憔悴之辞。同事与之齐名者，为义宁陈散原老人三立。然苏戡胸中先有意，以意赴诗，故不求工而自工；散原胸中先有诗，以诗就意，故可以求工而或有不工。此二人诗派之不同也。”

郑孝胥作品：

《汉口春尽日北望有怀》：“牵怀何意意犹疑，楚水销魂似别离。 往事梦空春去后，高楼天

远恨来时。 袖间缩手人将老，地下埋忧计已迟。 莫道一生无际遇，灵修瘦损记风仪。” 《梅厅》：“沉沉戎幕罢传杯，吹起秋风酒后哀。愤世途穷得得蛮府，耽吟人老岂边才？闲情巫峡云何在，往事吴淞水不回。可耐梅厅灯似月，宵来策杖一徘徊。（附：李宝嘉《庄谐诗话》：”郑苏盫京卿孝胥，诗学放翁，多有神味。见友人扇头书京卿《梅厅》一律云云。或曰京卿与此妓名梅者，有嫁娶之约。此律又在龙州所作，其为怀人无疑。哀古筝约指，文潞公尚且不免，何况京卿哉！”） 《同季直夜坐吴氏草堂》：“一听秋堂雨，知君病渐苏。欲论十年事，庭树已模糊。” 《吴氏草堂》：“雨后秋堂足渐鸿，水边吟思入寒空。风情谁似枫林好，一夜吴霜照影红。”“水痕渐落露渔汀，秃柳枝疏也自青。唤起吴心张子野，共看山影压浮萍。” 《子朋属题山水小幅》：“江东顾五倦游还，占取城西水一湾。卷卷清诗皆入画，底须俗笔污溪山？”“二士风流比阮嵇，年来物役苦难齐。欲知白下闲踪迹，只向书堂觅旧题。”

胡朝梁，字子方，号诗庐，江西铅山人。有《诗庐诗草》。

胡朝梁作品：

《岁暮杂诗》：“黄犬汝何来？毋亦为饥驱？瘦骨托馋吻，首尾才尺余。灶妪鞭逐之，忍痛 声呜呜。无已听其饿，饿不出庖厨。邻家小花犬，短鼻气象粗。遣童抱送来，举室争迎呼。喜新益薄故，有食不得俱。黄犬当门卧，终日腹空虚。花大饱食去，曾不少恋余。物情不可测，爱憎空纷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