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语语法化研究中应重视的若干问题

已经为汉语历史发展的事实所证明。 其次，上述5组动词所表现的语义形态，基本上都能够在现代汉语的连动句（兼语句）的前一动词短语身上找到相应的成分，这绝不是巧合。它说明，古代汉语也好，现代汉语也好，连动结构所能表现的语义格局基本上是一致的。 再次，我们看到，现代汉语中

这个句法框架，

正好是一个包容了从连动结构到兼语结构逐步变化的连续体。这个连续体的关键环节是表示关系意义的非终结动词在

位置上的出现。比较下面的两个例句，

就能看清楚这一点：

(28)满姑娘，你帮我去看看。（你帮我，你去，但我不去：连动） (29)道士领着你全家跳猴圈??（道士领着你全家，道士和你全家都跳猴圈：“你全家”开始出现受施兼作的倾向） 从关系动词对

句法框架的语义影响来看，连动

结构和兼语结构都能成为汉语介词衍生的基本句法条件，其内在的逻辑联系是很清楚的。

3.2主从关系原则与语义降级

非终结动词在语义完形力量的推动下，自然走向连动结构或兼语结构的句法框架。而一个句子中，一旦同时出现两个或两个以上的动词短语，语言系统构造的主从关系原则就要发挥作用，对这些动词短语的语义地位予以分别，并使其中一部分动词短语语义降级。所谓主从关系(subordination)是指连接语言单位的一种过程或结果，使连接单位有不同的句法地位，一个依赖于另一个，一般是依赖于另一个的一个组成部分。（参看《现代语言学词典》词条） 任何一个语言系统，从语义关系来看，都存在大量的语义单位地位不平等的现象：在形式句法理论中，中心词是主，非中心词是从；在传统语法中，句子的主谓宾是主，定状补是从；对于复句而言，虽然存在并列复句和偏正复句两大类，但是偏正关系是更为重要和更为普遍的一种语义关系；在语篇结构中，前景句是主，背景句是从。凡此种种都说明，区分语义单位的主从地位是语言结构系统在各个层次的构造过程中都要遵循的最基本的原则之一。 我们认为，汉语的连动结构和兼语结构的形成，本质上是非终结动词后续或追加动词短语的结果。随着动词短语的后续或追加，原来的非终结动词的语法地位就必然会发生变化，以此来服从语言构造的主从关系原则。 所谓降级(demotion)，指一类改变关系的变化过程，即与某动词有一种特定语法关系的名词短语与该动词的语法关系发生变化，变化后的语法关系在关系层级中处于较低的层次（参看《现代语言学词典》词条）。如果我们对现代汉语的连动结构从语义降级的角度来观察的话，我们可以清楚地看到的过程：

(30)黄老汉解释、求情、讲好话。 (31)丁玲和另一位同志去找吴波。 (32)他雇来一辆手扶拖拉机装猪。

(33)名牌商品提价出售，是报告了毛主席的。 (34)孙武带着他的兵法去求见吴王阖闾。

对

渐次降级

例(30)中的“解释、求情、讲好话”，是三个语义完全平列的动词短语，没有主从之分，这种形式的连动结构其实是极少的。例(31)中的“去”之于“找”，例(32)中的“雇来”之于“装”，例(33)中的“提价”之于“出售”，都已经出现了语义降级，只是这种降级完全由人们对语义关系的理解来完成的。而例(34)中的“带着”之于“求见”，已经降级到十分明显的状态，并且这种“状态”是有句法形式“V着”作标记的。现代汉语中存在“沿着、朝着、向着、靠着、顺着、拿着、凭着”一类动介不清的词语，也存在不少动介兼类词，它们都是非终结动词语义降级不彻底的产物。由此向前再进一步的语义降级，就会导致非终结动词的介词化——连动结构中前一动词短语彻底的语义降级。我们的理解是，从连动结构到介动结构的演化，是由语义的渐次降级而不是一次降级达成的，因而这种降级也就是一种模糊状态。 3.3重新分析与最佳条件 综上所述，我们所理解的汉语介词衍生的机制大致是这样的：汉语中有一部分句法语义上不完足的非终结动词，它们在语义完形要求的推动下，便后续或追加动词短语，形成连动结构或兼语结构。受语言结构系统主从关系原则的支配，非终结动词短语又会发生语义降级。语义降级得越彻底，动词语法化为介词的程度就越高。 我们认为，非终结动词在连动结构或兼语结构中通过语义降级而实现的介词衍生过程，既符合重新分析，也体现出语言演变的最佳条件。

重新分析(reanalysis)是指改变一个语言形式的结构或功能的演化。Langacker(1977)把重新分析定义为：没有改变表层形式的结构变化（转引自刘坚等，1995）。我们认为，汉语非终结动词衍生为介词的过程，正好是一个没有改变语言表层形式而使语言结构功能发生变化的重新分析的过程。太田辰夫和本涅特都把被动介词“被”的衍生看成是重新分析的结果（转引自刘坚等，1995），就是很好的证明。我们来看下面两个句子在表层结构上是多么相近： (35)乃从荀卿学帝王之术。（《史记·李斯列传》） (36)我跟老师学习书法。

例(35)中的“从”为非终结动词“跟随”，例(36)中的“跟”为地道的介词。尽管一是古代汉语，一是现代汉语，但两句的词序和语义结构则几乎是完全平行的，只不过“跟”相对于“从”而言，在结构和功能上都发生了内在的变化而已。

屈承熹(1993)曾经提出，“当两种形式相互竞争时，一种在形成中给语法整体造成的额外损失最小的形式，会最终得势。我们称其为‘最佳条件’，也可暂时将其解释为一种结构对语言的语法整体的最佳效果。”由此我们认为，汉语非终结动词通过连动结构或兼语结构衍生为介词的过程，也就是“最佳条件”得势的过程：它只涉及动词的语义降级，而不改变语句的表层结构（比如词序），整个句子的句法形式并不发生明显的变化，因而也不会造成语言的额外损失。语言演变所付出的代价越小，也就越符合语言渐变的原则，汉语介词的衍生机制对此大概又是一个很好的证明。附录（汉语非终结动词的类别及例词）：

对汉语非终结动词的考察，我们主要参考了《精选英汉—汉英词典》（商务印书馆、牛津大学出版社，1995年版）的《汉英词典》中标有动词词性的词条，从中挑选出一些我们认为属于非终结动词的词条，现分类举例如下。

1.致使动词：害、导致、招致、妨害、妨碍、使得、引起、逼迫、迫使、强迫、强制、驱使、安排、布置、打发、命令、责成、责令、指使、委派、委任、

委托、指派、追认、鞭策、策动、催促、促使、促进、督促、敦促、鼓动、鼓励、鼓舞、勉励、教唆、暗示、授意、奉劝、引诱、规劝、劝、劝导、劝告、劝说、烦劳、烦扰

2.阻止动词：禁止、严禁、拒绝、劝阻、制止、中止、阻碍、阻挠、遏止、遏制、抵挡、反击、反抗、防备、防止、严防、预防、放任、听凭、任凭、听任、坐视

3.求予动词：哀求、博取、博得、报经、祈求、乞求、请求、请示、让、申请、报请、恕、央告、央求、要求、邀请、聘请、征招、保送、答应、保佑、保障、保证、担保、供养、教、教导、准予、准许、承诺、容许、允许、分配、致以、给以、给予

4.领从动词：带领、率领、带头、领导、引导、听从、听、服从、跟随、尾随、随从、陪同、会同、伙同、连同、随同、协同、陪伴、伴随、连带、配合、协助、围绕、距离、离开

5.合作动词：帮助、辅导、代表、代替、顶替、替、替代

6.依凭动词：趁机、乘机、乘胜、乘虚、抽空、抽身、赶巧、奉命、出于、卖身、冒名、硬着、自恃、借故、借口、借助、借重、凭、凭借、舍命、舍身、顺序、偷空、依从、依据、依靠、根据、因循、有赖、仗、仰仗、酌情、遵从、遵循、遵照、按理、按期、按例、按时、破格、由得

7.进程动词：出动、出兵、出师、发起、开始、接着、展开、着手、继续、加以、加速、进行、巡回、限期、限于、暂缓、暂停

8.遭受动词：挨、蒙受、遭到、遭遇、遭受、受到、经受、接受、受、落（埋怨）、需要、有待、值得、得到

9.比照动词：对比、对照、仿照、仿效、比照、相比、好比、好似、好像、模拟（摹拟）、针对、当面、当头、当众

10.方式动词：出面、埋头、随口、脱产、转身、转手、纵情、转念 11.趋向动词：去、来、前去、前往、前来

12.关系动词：擅长、善于、有助于、等于、可谓、可见

13.言说动词：禀告、告诉、告诫、通报、通知、上书、建议、倡导、倡议、提醒、宣布、宣称、宣告、宣誓、声称、号召、鼓吹、标榜、检举、告发、诬陷、诬告、指控、抱怨、坦白、交代、承认、证明、请问、打赌、查明、获悉、发现 14.意向动词：奋发、奋起、奋力、奋勇、敢于、执意、着力、坚信、急于、乐得、立志、倾心、热衷（热中）、勇于、有意、执意、致力、着眼、誓死、务必、专心、着重、注重、当心、怀疑、留神、留心、留意、担心、猜想、猜测、嫌、讨厌、打算、企图、希望、指望、掂量、妄图、妄想、志愿、准备、算计、估计、策划、计划、但愿、祝愿、自愿、志愿、懊悔、感到、觉得、容忍、舍得、主张、自信、自负、凑合、将就、负责

15.情态动词：可以、能够、总得、得、能、肯、愿意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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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数据库】语言文字、文学、艺术、历史、地理、其他类2004年 【文献号】60

【原文出处】外语教学与研究 【原刊地名】京 【原刊期号】200401 【原刊页号】18～24 【分 类 号】H1

【分 类 名】语言文字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