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首页 > 万历朝党争之一:阁部的死斗到楚王案
明神宗万历皇帝是明朝在位最久的皇帝,时间这么长,摊上的事儿也多;但只有张居正改革和党争这两件事对于大明帝国命运有历史性影响。
张居正改革不是主题,无需多说,张居正死后受到彻底清算差点被从坟里刨出来,很大的一个因素就是一手遮天,该管的管,不该管的也管。什么是不该管的?不少,只说与本文有关的——铨权,即人事大权。
明代自从有了内阁,一直就有个不成文的惯例:阁臣一般不兼管九卿衙门的事务。具体到铨权来说就是阁臣不能兼任吏部尚书。
大明开国、永乐朝组建内阁,之后直到正德朝才有人破例;但都是时间短暂,有的干脆是新任尚书没到而代管。因此最长的不过俩月,最短的是焦芳,他才干了五天!看上去就是临时工,但别拿豆包不当干粮,各位记下临时工也有干出名堂的。
高拱改变了这一切,隆庆三年起复为吏部尚书,入阁后以阁臣署理吏部,直到被赶回家还是首辅兼任吏部尚书。高拱回家以后,接任首辅的张居正不用兼署吏部;毕竟他连结冯保,同时掌握了票拟、批红两大权而一手遮天,什么官儿都和张居正没得争。
张居正死了,冯保也倒霉了,各方势力开始就这一大块权力进行重新分配。批红权好说,跟着皇帝干就是了,但原来被内阁侵占权力的各地方各部门有拿回自己权力的需求,这不可避免的要与内阁这个既得利益者发生冲突。
言官们好说,他们是张居正时代最大的受害者,加上自身监察权力的特殊性,因此脱离内阁掌控比较容易。但其他行政部门就不一样了,而这些部门中最让人瞩目的就是吏部。
吏部古称天官、太宰,一直就是同级官员之首,天生就高出各部一头,即便在明朝也是如此。从礼仪上说,其他五部尚书与内阁在大道上碰头都得回避阁臣,但吏部尚书有不避的特权。不过如果阁臣太牛B,吏部尚书也只好避避——第一个能够使吏部尚书回避的人是严嵩,之后也就这样了。高拱自己不用避自己,张居正不避不行,他老人家有三十二人的轿子,你要是不避就把你挤到沟里。之后张四维没干多久就回家丁忧,申时行时代来了。
想好生多活几年的申时行并未像几位前辈那么强硬,而当时的吏部尚书是杨巍,这位老兄和申首辅穿一条裤子都嫌逛荡,因此干得十分长久。十一年七月上任,直到万历十八年二月才退休——是嘉靖朝许赞之后在位时间最长的吏部尚书。在位时间最长的尚书退了,吏部也就进入了走马灯时代。
由户部尚书改任吏部的宋纁准备动手夺回铨权,吏部的一些人事处理也不再征求内阁的意见后上疏,而是直接上报皇帝;在申时行女婿王和锡爵儿子的科场案中宋纁也是态度暧昧。申时行虽然不如前辈们强硬,可也不是好惹的。但是宋纁本人在主持吏部时杜绝请托,惩治贪腐,处置劣官一百多号,虽然得罪了不少人,可不怎么好抓把柄。
申时行不是吃干饭的,没把柄就鸡蛋里挑骨头。这时有一个小官因为输边有功准备升官到詹事府,申时行当即上疏怒斥一个搞钱的怎么能当詹事府这种清流官职?宋纁自然明白首辅大人是指桑骂槐——宋纁此前干了四年户部尚书,天天摆弄银子搞钱。于是宋纁连续五份奏疏
辞职,不过万历挽留之下没走成,大概因此被了包袱或者生了气,十九年五月就病逝了。
接任的陆光祖是佛门信徒,有护法的名份。他是嘉靖二十六年进士,张居正的同年,在朝中绝对是老资格了。新官上任三把火,陆光祖一上任就拿回避阁臣这点开刀。但他不会笨得直接去和阁臣们冲撞,而是吩咐手下绕开阁臣,变相地恢复了吏部尚书与阁臣碰头时不需回避的老黄历——连面都没碰,还回避个啥?
第二把火烧到皇帝身上。陆光祖是五月上任,申时行九月回家时密揭推荐赵志皐和张位入阁,万历以中旨召入二人,陆光祖当即上疏表示阁臣需要“吏部九卿科道会推”,中旨入阁这种事儿容易“开狥私植党之门”;因为陆光祖一来说的是祖制,二来也的确在理,万历只好表示“下不为例”。
此时代理首辅的是王家屏,这位老兄正在跟着大臣们折腾争国本,对吏部听之任之。但从日后顾宪成以及东林党对他认同感较高来看,恐怕有上船嫌疑。但无论如何,陆光祖大展拳脚地收拾了一批官员,起用了一批官员——这应该就是第三把火了。
火大了,就容易引火烧身,第三把火烧出事儿了。陆光祖提拔顾宪成没问题——此时顾宪成虽然在吏部已经站稳脚跟,但还不算一盘菜。要命的是起用了申时行和王锡爵的两个对头,结果被万历训了一通不说,文选司从郎中到主事四个人被一锅端,统统被赶回老家。
之后有次会推阁臣,这事儿自然要吏部尚书陆光祖主持,会推结果么??陆光祖排名第一!搞得万历给陆光祖写信说之前你请求会推,那么你自然就应该名列会推之首。这下陆光祖是呆不下去了,只能上疏辞职,万历虽然恼火万分但还是给了面子没批准。但二月万历在批复一份关于会推的奏疏时还是怒斥有人借口会推而徇私,然后在三月份才批了陆光祖的辞呈。
陆光祖回家拜佛去了,但此时吏部已经从内阁手中夺回铨权,对于吏部来说这是胜利,给接任的孙鑨打下了一个好基础。孙鑨上任依旧从礼仪下手,把陆光祖变相恢复吏部尚书不避阁臣变成了直接恢复——光明正大地和阁臣脸对脸了。
这时内阁只剩下赵志皐和张位(王锡爵在家伺候老娘呢),赵志皐比较软,对吏部的势头看上去没什么反应,但他的好朋友张位不是好惹的。张位上疏就着陆光祖之前提议“吏部九卿科道会推”的由头大谈重要职位应该九卿各出一人会推。孙鑨等人反对未果,因此对内阁下手了——这就是二十一年京察。
内阁对此不是没有防备,这也是王锡爵急匆匆地赶回京师的原因之一。但孙鑨还是采用了宋纁的老办法,没把察疏送到内阁征求意见,而是直接上奏皇帝,让内阁干瞪眼。
这次京察扫掉了王锡爵、赵志皐的几个亲信,自然招来内阁的猛烈报复。俗话说打铁自身硬,孙鑨在京察时虽然先免掉了自己的外甥,但对自己的属下兼同乡却予以包庇,这下被内阁抓住把柄,立刻指责吏部专权结党。折腾了一阵,万历最终没有严厉处罚孙鑨和赵南星,只是罚了孙鑨三个月工资,降了赵南星三级。按说这样下去起码吏部能保存不少实力,但顾宪成的弟弟顾允诚和另外一些人站了出来——求情。注意,不是给尚书孙鑨求情,而是给考功司郎中赵南星求情!
求情起了反作用,估计是被万历据此认定赵南星是主谋,于是赵南星被免职,上疏求情的顾允诚等人被降级调出京师;而没有被人帮着求情的孙鑨致仕——吏部尚书的位子又空了出来。此时当年弹劾张居正夺情而名扬天下的赵用贤调任吏部侍郎,这时赵用贤与时任文选司员外郎的顾宪成颇有交往。
眼见赵用贤和吏部打成一片,内阁先下手了。至于理由么,说赵用贤的女儿在百天的时候许配了一家,后来赵家悔婚,嫁了另一家。不过被退婚的那家是王锡爵的同乡,而这位老兄本人又是御史,现在有王锡爵撑腰??因为三王并封和王首辅结仇的赵用贤还能有个好吗?
这次折腾牵连进了不少人,戴着“论财逐婿”帽子的赵用贤灰溜溜地回家不算,与孙鑨一起主持京察的左都御史李世达也回家了。还有一个日后非常有名的高攀龙,他怒斥朝中“善类几空”,说皇帝把上至孙鑨下至赵南星等人一并驱逐会使坏名声为史册所记载——结果高攀龙被降级外调。他降了三级,不过高攀龙本来只是个正八品行人,降三级就当了一个不入流的典史。随即吏部文选司郎中也被赶走,员外顾宪成终于上位。
顾宪成干的第一件事就是说服吏科的朱爵、许弘纲等人阻止王锡爵的亲信罗万化接任吏部尚书,而以陈有年接任,顾宪成成功了。很快王锡爵致仕,内阁再度剩下赵志皋和张位。而万历没有再提张位的那个九卿会推,而是命令文选司会推阁臣——信任?试探?
顾宪成最终上报了七人名单:原任东阁大学士王家屏、南京礼部尚书沈鲤、原任吏部尚书孙鑨、礼部尚书沈一贯、左都御史孙丕扬、原任吏部右侍郎邓以赞、少詹事冯琦。
以这个榜单来说,顾宪成还真是业务不精——去职阁臣起复这事儿不归吏部管;而万历在批复中先是挑明“先年陆光祖谋推自用”,然后以名单里有前任吏部尚书和左都御史为理由怒斥“显属狥私”!最后下令吏部把初选名单上交。
初选名单有两份,一份是沈鲤、李世达、罗万化、陈于陛、赵用贤;另一份是朱赓、于慎行、石星、曾同亨、邓以赞。
万历从三份名单中选出陈于陛和沈一贯入阁。随即以业务不精训斥顾宪成了一通,把顾宪成“降调杂职”。自然立即就有人上疏求情,连吏部尚书陈有年都出来替顾宪成承担责任。结果可想而知:陈有年被勒令退休,求情的被贬官外调,被求情的免职回家。
二十二年五月,因为业务不精被赶回老家的顾宪成埋头以讲学来发展势力。十六年后,他名字将在一次风暴里被提起。
至此,内阁和吏部的恶斗结束,内阁一方虽然付出相当的代价,但还是成为赢家。
内阁和吏部的斗争虽然局势已明,但还没正式落幕——接任吏部尚书的是孙丕扬,这位老兄干了两年才回家,自然是被整回家的。
整孙丕扬的人有两个,一个是次辅张位,另一个是右都御史沈思孝。沈思孝被称为“嘉禾先生”,他当时和孙丕扬有一个共同点——没儿子。这在古代,可是了不得的大事情。比孙丕扬、沈思孝牛B一大截的高拱就因为无子立嗣一事不得不委托老冤家“荆人”张居正办理,
结果高务观和高务实俩人日后还因为分家不均打了官司>_<
孙丕扬回家,接任的是蔡国珍,据说也是被张位搞走的,不过蔡国珍走后两个月张位就倒台了,最终因为《忧危竑议》(即第一次妖书案)被革职发配。此时内阁首辅赵志皐闭门养病,陈于陛于两年前病逝,内阁只剩下一个沈一贯。
沈一贯和赵志皐都是浙江人,还是同年进士——内阁这四个人都是隆庆二年进士,怪不得和吏部斗争大家都齐心协力。
大家都知道,沈一贯搞组织是一把好手,他以浙江老乡为主,并且吸收山东人御史康丕扬、四川人刑科给事中钱梦皋入伙,是当时朝中最大的一股势力。
二十九年赵志皐病故,沈一贯挟拥立太子之功接任首辅,当然不能当光杆司令,万历也点用沈鲤、朱赓入阁。朱赓是浙江人,也是隆庆二年进士——所以说他绝不是没势力支持的。而沈鲤比沈一贯早三年中进士,不过他和沈一贯同龄,万历下旨时沈鲤已经七十一岁,这个年纪入阁??的确有点大了。
明代很多高级官员都有个臭毛病,在接到任命的时候都要推三阻四,过把当诸葛亮的瘾;而真正铁心推辞的怕是一只手都数得过来,于是沈鲤和朱赓一边推辞一边启程。这两位差点没见到皇帝,三十年二月,万历大病一场,好悬没去阎王那里报到。
沈一贯在得知沈鲤即将入阁之后就给李三才写了一封信,捧了沈鲤几句,但也表示担心沈鲤入阁是奔着首辅位子来的,就此征询李三才的意见——傻子也明白,这是在拉拢李三才。但李三才没买沈一贯的帐,而是回信讲了一通大道理>_<让沈一贯碰了一个钉子。
在沈鲤和朱赓到任之前,浙党和羽翼未成的东林党出现了短暂的联手——目标是福建泉州人李贽。
李贽有个曾经的好友,后来反目成仇的死对头耿定向。而与李贽决裂的耿定向教出一个学生叫蔡毅中,他是万历二十九年进士,座师就是左都御史温纯,温纯有个同乡叫张问达——此人是东林党中的不倒翁,直到魏忠贤时代才整掉他。
虽然李贽在中国思想史上是响当当的人物,但在搞政治斗争这方面基本就是战斗力只有5 的渣渣,因此整起来并不费事。
三十年年初,京师有流言,说李贽写文章骂沈一贯——至于写的什么书什么文章不知道,这直接导致随后沈一贯在李贽一案中保持着耐人寻味的沉默。而此时李贽被日后备受东林党推崇的冯应京从湖广赶出来,四处流落,最终到达通州,住在革任御史马经纶家。马经纶这时才四十一岁,年纪不大,他在二十四年年初因为指斥皇帝怠政被降级外调,又因为同僚求情被革职——看来在万历朝如果你恨一个人,就给他求情好了>_<
万历是二月中旬病重的,闰二月二十一,张问达上疏,全文如下:
李贽壮岁为官晚年削发,近又刻藏书、焚书、卓吾大德等书,流行海内惑乱人心。以吕不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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