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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代江南文人的文物鉴赏及审美情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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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2025/5/25 21:16:28

书画,亦南渡遗风也。至今吴俗权豪家好聚三代铜器、唐宋玉窑器、书画,至有发掘古墓而求者。”尤骇人听闻的是,“自正德中,吴中古墓如城内梁朝公主坟,盘门外孙王陵,张士诚母坟,俱为势豪所发,获其殉葬金玉、古器万万计,开吴民发掘之端。其后,西山九龙坞诸坟,凡葬后二三日间,即发掘之……所发之棺则归寄势要家人店肆以卖”(22)。郎瑛曾记述一则富家以名画标榜清雅的逸事,虽颇发噱,却很能说明问题:

宜兴吴尚书俨,家巨富,至尚书益甚。其子沧州,酷好书画,购藏名笔颇多。一友家有宋宫所藏唐人《十八学士》袖轴一卷,每欲得之,其家非千金不售。吴之弟富亦匹兄,惟粟帛是积,清士常鄙之。其弟一日语画主曰:“《十八学士》果欲千金耶?”主曰:“然。”遂如数易之。而后置酒宴兄与其素鄙己者,酒半,故意谈画,众复嗤焉,然后出所易以玩。其兄惊且叹曰:“今日方可与素之鄙俗扯平。”吴下至今传为笑柄。(23)

流风之下,文物价格腾贵,市场上伪作迭出,真赝难辨。王士性记载苏州人仿制文物的技艺,称:“书画之临摹,鼎彝之冶淬,能令真赝不辨”(24)。沈德符也记载:“玩好之物,以古为贵”,但因嗜之者众,而前代之物今已不可多得,“故以近出者当之。始于一二雅人,赏鉴摩挲。滥觞于江南好事缙绅,波靡于新安耳食。诸大估曰千曰百,动辄倾橐相酬,真赝不可复辨。以至沈、唐之画,上等荆、关,文、祝之书,进参苏、米,其蔽不知何极。”(25)

显然,文人学士若非家财万贯,其购藏的文物,无论品种、数量还是价格,皆无法与达官贵戚、富商巨贾相捋,唯一能胜出的是对文物内涵的真正了解。因此,江南文人论及文物鉴藏皆极力分清“鉴赏家”与“好事家”的差别。高濂引述前贤之语称:“好事家与赏鉴家,自是两等家。多资蓄,贪名好胜,遇物收置,不过听声,此谓好事。若赏鉴家,天资高明,多阅传录,或自能画,或深知画意,每得一图,终日宝玩,如对古人,声色之奉不能夺也,名曰真赏。”(26)文震亨也论道:

金生于山,珠产于渊,取之不穷,犹为天下所珍惜。况书画在宇宙,岁月既久,名人艺士,不能复生,可不珍秘宝爱?一入俗子之手,动见劳辱,卷舒失所,操揉燥裂,真书画之厄也。故有收藏而未能识鉴,识鉴而不善阅玩,阅玩而不能装褫,装褫而不能铨次,皆非能真蓄书画者。又蓄聚既多,妍蚩混杂,甲乙次第,毫不可讹。若使真赝并陈,新旧错出,如入贾胡肆中,有何趣味!所藏必有晋、

唐、宋、元名迹,乃称博古;若徒取近代纸墨,较量真伪,心无真赏,以耳为目,手执卷轴,口论贵贱,真恶道也。(27)

可见,在江南文人的心目中,唯有发自内心地酷爱,且能以专业的、内行的真知灼见对文物进行仔细的辨识、鉴定和精审的整理、研究,才是真正的“鉴赏家”。若胸无点墨,品味低下,仅凭道听途说,人云亦云,唯识材质贵贱、市价高低,所藏文物即便堆积如山,琳琅满目,也只是暴殄天物的“好事之徒”。江南文人反复论证这一点,正是希望以此凸显自己的才艺和学识,划清与权贵富商的界线。

于是乎,懂不懂文物,尤其是字画,在明代中后期的江南竟成为是不是“高雅之士”的标志。松江文士孙克弘题倪瓒画时引沈周之语:“石田云:云林戏墨,江东之家以有无为清浊。”名士董其昌也称:“云林画入逸品,江南人以有无为清俗。”(28)文人用语中,“清”,自然是指兼具才学、人品的清雅、高逸之士,而“俗”与“浊”,无疑是指不学无术,孜孜逐利的低俗、污浊之辈。品鉴人物,无视文治武功、权位高下,而以有无收藏和能否欣赏倪瓒画作为准绳,个中意蕴,值得玩味。考察当时的实际情况,江南名士的确多工书善画,精于文物鉴赏。高濂的《遵生八笺》和文震亨的《长物志》,即是江南文人的生活指南,而其中的部分篇章又堪称明代最具代表性的文物研究专著。在他们的论述中,鉴赏文物不仅是文人精神生活不可或缺的部分,也是作为文人必须具备的才艺修养。从有明一代数得上的书画鉴赏名家看,诸如无锡人华夏、嘉兴人项元汴、长洲人沈周、文徵明、太仓人王世贞、王世懋、长洲人韩世能、南京人黄琳、丹徒人张孝思,以及著有《珊瑚木难》的长洲人朱存理、编订《铁珊瑚网》的常熟人赵琦美、著有《寓意编》的吴县人都穆、著有《钤山堂书画记》的长洲人文嘉、著有《清河书画舫》的昆山人张丑、著有《书画题跋记》的嘉兴人郁逢庆,皆为明代中后期的江南士人。至于在文集、笔记、杂著中兼及古玩字画的,更是不胜枚举。上述状况,绝非偶然。

有意思的是,江南文人虽以善于鉴别文物的真伪和优劣自矜、自夸,但不少人又热衷于作伪,出售给无知的好事之徒。沈德符记载:“骨董自来多赝,而吴中尤甚,文士皆借以糊口。近日前辈,修洁莫如张伯起(张凤翼),然亦不免向此中生活。至王伯榖(王穉登),则全以此作计然策矣。”他还以亲身经历举例,董其昌曾携一卷陈继儒秘藏并视为异宝的颜真卿所书《朱巨川告身》请沈等欣赏,沈看出是后人摹本,不久,这件赝品便售予一名徽州富商(29)。当时,不乏以伪造文物而发财起家的,如苏州人陈谦,字士谦,“能楷、行书,专效赵松雪(赵孟頫),华媚可人。时染古纸,伪作赵书,猝莫能辨。购书者踵接门外,势家贵人每酬以

金帛,用是起家”(30)。牟利自然是作伪的主要动机,但从相关记载的字里行间,往往可读出江南文人的复杂心态。一则笑话称:

嘉靖初,南京守备太监高隆,人有献名画者,高曰:“好,好,但上方多素绢,再添一个三战吕布最佳。”人传为笑。余曰:“此中官宜然。闻沈石田送苏守《五马行春图》,守怒曰:?我岂无一人跟者耶??沈知,另写随从者送入,守方喜。沈因戏之曰:?奈绢短,少画前面三对头踏耳。?守曰:?也罢,也罢。?”(31)

面对势焰熏天的权贵和挥金如土的富豪,文人学士颇感英雄气短,惆怅失落,故喜传此类好事家不懂装懂,遭人愚弄的谑语笑话。正是在这种冷嘲热讽中,他们宣泄了愤懑,找回了几分自尊。

江南文人鉴藏文物除注重真伪、优劣外,更提出一系列文人特有的欣赏标准,以此标榜其超凡脱俗的审美趣味。他们尤为重视文物的艺术特色和文化内涵,崇尚古朴典雅、自然含蓄的整体观感,鄙视富丽堂皇的金银珠宝之类,意在说明,他们鉴赏文物或为证经补史,求道问学,或为调适心志,愉悦情性,追求的完全是精神上的满足,而好事之徒收藏文物或等同于财富的积累与炫耀,或为附庸风雅,博取清名,二者截然不同。高濂自述其鉴藏文物的用意,说得非常真切:

孰知闲可以养性,可以悦心,可以怡生安寿,斯得其闲矣。余嗜闲,雅好古,稽古之学,唐虞之训;好古敏求,宣尼之教也。好之,稽之,敏以求之,若曲阜之舄,歧阳之鼓,藏剑沦鼎,兑戈和弓,制度法象,先王之精义存焉者也,岂直剔异搜奇,为耳目玩好寄哉?故余自闲日,遍考钟鼎卣彝,书画法帖,窑玉古玩,文房器具,纤细究心。更校古今鉴藻,是非辩正,悉为取裁。……时乎坐陈钟鼎,几列琴书,帖拓松窗之下,图展兰室之中,帘栊香霭,栏槛花研,虽咽水餐云,亦足以忘饥永日,冰玉吾斋,一洗人间氛垢矣。清心乐志,孰过于此?(32)

为此,江南文人极为重视文物欣赏中的雅、俗之别。王士性记载:“姑苏人聪慧好古……尚古朴不尚雕镂,即物有雕镂,亦皆商、周、秦、汉之式。”(33)董含引何良俊之语称:“士君子读书出身,虽位至卿相,当存一分秀才气,方是名士。今人几席间往往宝玩充斥,黄白灿陈,若非贾竖,则一富家翁耳。”(34)文震亨所著《长物志》中,“古”、“雅”、“韵”为使用频率极高的赞美词,书中反复强调的审美标准是“古朴”、“清雅”、“天趣”、“自然”、“不露斧斤”、“无脂粉气”等。凡与上述标准相左的,皆遭摒弃,被斥为“恶俗”、“最忌”、“不入品”、“俱入恶道”、“断不可用”、“俗不可耐”等。如论香炉,“三代、秦、汉鼎彝,及官、哥、定窑、

龙泉、宣窑,皆以备赏鉴。……惟不可用神炉、太乙,及鎏金白铜双鱼、象鬲之类。尤忌者,云间潘铜、胡铜所铸八吉祥、倭景、百钉诸俗式,及新制建窑、五色花窑等炉。又古青绿博山亦可间用,木鼎可置山中,石鼎惟以供佛,余俱不入品”(35)。论铜镜,“秦陀、黑漆古,光背质厚无文者为上;水银古花背者次之。有如钱小镜,满背青绿,嵌金银五岳图者,可供携具。菱角、八角、有柄方镜,俗不可用”(36)。论漆雕,“雕刻精妙者,以宋为贵。俗子辄论金银胎,最为可笑。盖其妙处在刀法圆熟,藏锋不露,用朱极鲜,漆坚厚而无敲裂,所刻山水、楼阁、人物、鸟兽,皆俨若图画,为绝佳耳。”至于世俗喜爱的雕刻果核,“虽极人工之巧,终是恶道”。(37) 三

上文提及,江南文人鉴藏文物,主要出于精神生活的需要,并未将其等同于物质财富。因此,收藏的根本目的是为了欣赏,而这种欣赏又是基于文人特有的文化品位和审美情趣的“清赏”,与凡夫俗子的“喜爱”迥异。从江南文人大量的议论评说中可以看出,他们并不一味求多求贵,而是追求古、雅、真、优,注重与文人学士的身份相适宜,无论求购、贮藏,还是陈设、悬挂、展玩,整个鉴藏过程,无不以恰到好处为旨归。松江文人董含的一段议论颇具代表性:“士大夫陈设,贵古而忌今,贵雅而忌俗。若乃排列精严,拟于官署;几案纵横,近于客馆;典籍堆砌,同于书肆;古玩纷遝,疑于宝坊,均大雅之所切戒也”(38)。对好事家唯求华贵的一味堆砌,文人多有批评,文震亨称:“今人见闻不广,又习见时世所尚,遂致雅俗莫辨,更有专事绚丽,目不识古,轩窗几案,毫无韵物,而侈言陈设,未之敢轻许也。”(39)松江名士陈继儒也称:“书画鉴赏是雅事,稍一贪痴,则亦商贾。”(40)又称:“文房供具,借以快目适玩,铺叠如市,颇损雅趣。其点缀之注,罗罗清疏,方能得致。”(41)高濂批评徒有其名的“好书”者称:“富而好书,不乐读诵,务得善本,绫绮装饰,置之华斋,以具观美,尘积盈寸,经年不识主人一面,书何逸哉?”(42)文震亨论及字画时,明确指出:“书画名家,收藏不可太杂,大者悬挂斋壁,小者则为卷册,置几案间”(43),关键在于布列得体。

显然,江南文人对斋室中文物展示的数量、位置等都极其讲究,刻意营造的是一种清幽、古朴、恬淡、雅致的,充满文化气息的特殊美感。李渔所著《闲情偶寄》中,《器玩部》“位置篇”即专论文物的陈设摆放。其“忌排偶”称:

胪列古玩,切忌排偶。……大约排列之法,忌作八字形,二物并列,不分前后,不爽分寸者是也;忌作四方形,每角一物,势如小菜碟者是也;忌作梅花体,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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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画,亦南渡遗风也。至今吴俗权豪家好聚三代铜器、唐宋玉窑器、书画,至有发掘古墓而求者。”尤骇人听闻的是,“自正德中,吴中古墓如城内梁朝公主坟,盘门外孙王陵,张士诚母坟,俱为势豪所发,获其殉葬金玉、古器万万计,开吴民发掘之端。其后,西山九龙坞诸坟,凡葬后二三日间,即发掘之……所发之棺则归寄势要家人店肆以卖”(22)。郎瑛曾记述一则富家以名画标榜清雅的逸事,虽颇发噱,却很能说明问题: 宜兴吴尚书俨,家巨富,至尚书益甚。其子沧州,酷好书画,购藏名笔颇多。一友家有宋宫所藏唐人《十八学士》袖轴一卷,每欲得之,其家非千金不售。吴之弟富亦匹兄,惟粟帛是积,清士常鄙之。其弟一日语画主曰:“《十八学士》果欲千金耶?”主曰:“然。”遂如数易之。而后置酒宴兄与其素鄙己者,酒半,故意谈画,众复嗤焉,然后出所易以玩。其兄惊且叹曰:“今日方可与素之鄙俗扯平。”吴下至今传为笑柄。(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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