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翻译理论

这是一个多重复合句，通过连接词和形态变化把八层意思连接起来，先表态，后叙事，其语序几乎与汉语的表达习惯相反：5－6－7—8－4—l－3－2：

这次周年纪念会应该是一个老老实实地评估我们过去的失误的时机，同时也应该是一个表达我们有同样决心要做好今后工作的时机。这样，我们就可免遭挫折，并可把这次周年纪念变成一种鼓舞和成就。当我讲这番话时，我相信---今天上午我们听到的发言也使我相信---我是代表联合国每一位真诚和严肃的代表讲话的。

三、英汉都有大量的虚词，但各有特点。 英语的虚词（form words），也称结构词（structural words）或功能词（function words），包括冠词、介词、助动词、并列连接词（coordinators）和从属连接词（subordinators）等。汉语的虚词（empty words）包括介词、助词（particles）和连词等。英汉虚词都是与实词（notion words或full words）相对而言的，在句中主要起辅助和连接等作用。英汉虚词各有特色：不仅种类不同，用法也不同。如：

1．英语经常使用定冠词和不定冠词，这是英语的一大特点。用不用冠词，什么地方用冠词，用什么冠词，常常有正误之分或意思之别。这是中国人学习英语的难点之一。因为汉语没有冠词，英译汉时可以省略，但有时一个冠词之差，意思大不相同，这时汉语就要用不同的词语来表达。如： (1) out of question毫无问题 out of the question不可能

(2) take the chair（当会议主席）主持会议

take a chair坐下

(3) a hundred and one许许多多

one hundred and one 一百零一

(4) she was with a child她带着一个孩子

she was with child她怀着孕

(5) They are students of our school他们是本校的部分学生

They are the students of our school他们是本校的全体学生 (6) I have lived here for more than a year我住在这里已一年多了。（一年又几个月）

I have lived here for more than one year我住在这里已不止一年了。（可能两、三年） (7) She served me with a kind of coffee.她请我喝一种特别的咖啡。

She served me with coffee of a kind. 她请我喝一种不大好的咖啡。

2．汉语有丰富多彩的助词，这是汉语的一大特点。助词又分为动态助词（如：着、了、过）、结构助词（如：的、地、得）和语气助词（如：吗、呢、吧、啊、嘛、呀、哪）等。这些助词的作用，有一部分相当一于英语的形态变化，有一部分却能左右结构、表达丰富的语气色彩：＿ 啦 他早来啦！（确定语气）

Why, he?s been here a long time! 这回我可亲眼看见啦！（感叹语气） This time I?ve actually seen it for myself. 她真来啦？（疑问语气） Has she really come？

吧 今天不会下雨吧？（揣测语气） It isn?t going to rain today, is it？ 你好好想想吧！（提议语气） Just think it over. 明天就明天吧。（认可语气） All right, let?s make it tomorrow. 咱们走吧。（商量语气） Let? s go.

打吧，打不下去；跑吧，跑不了，敌人只好投降。（假设语气） Unable to fight on or to escape, the enemy were forced to surrender. 呀 快来呀！（请求语气） Come here, quick！ 他的话说得对呀！（说服语气） What he said is right. 啊 多好的天儿啊！（赞叹语气） What a fine day！ 你这话说得是啊。（肯定语气） what you said is quite true. 你啊，老这样下去可不行！（加重语气） Look！you can?t go on like this. 你可要小心啊！（嘱咐语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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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o be careful！

嘛 这也不能怪他，头一回嘛。（答辩语气）

He? s not to blame. After all, it was the first time he?d done it. 呗 你不会骑车就学呗。（当然语气） You can? t ride a bike？Well, learn to. 呢 远得很，有好几千里地呢。（确认语气） It?s s a long way off－thousands of li away. 哪 加油干哪！（催促语气） Speed up！（Come on！）

语气助词（emotional particles）是汉语最重要的特征之一。英语没有这类词，句中的语气一般要借助语调（intonation）或其他办法来表达： You must be feeling rather tired． 你一定觉得有点儿累。 你一定觉得有点儿累了。（较肯定的语气） 你一定觉得有点儿累了吧。（半信半疑的语气）

汉语有了语气词，表示情绪的语调就居于次要的地位了，同时，汉语的声调（tones）用来表示词义的变化，就不大适宜用来表示情绪。因此，英语常被称为语调语言（intonation language），汉语则常被称为声调语言（tone language）。

3．英语常用介词，汉语则少用介词。英语介词除了单独作为一类词使用外，还可以构成形式多样的合成介词和成语介词。这类词和短语不仅数量大，而且使用得十分频繁，与汉语相比，显得相当突出。汉语介词大多是从动词“借”来的，严格说来，“现代中国语根本就没有真正的介词”。英译汉时，英语的介词常常译成汉语的动词： 1） What is he at？ 他正在干什么？

2） John voted with the Tories． 约翰投票支持保守党。

3） He is a man above vulgar interests． 他是一个脱离了低级趣味的人。

4） Peter drew his knife on the robber． 彼得拔刀向那个强盗砍去。

5） It looks as if we are in for a storm.

看来我们免不了要碰上一场暴风雨了。

6） If a man couldn?t walk into a room and tell who was for him and who was against him, then he was not much of a politician. (D．Halberstam：The Best and the Brightest)

要是一个人不能一上任就看出谁支持他，谁反对他，那他就不配搞政治。

4．英语表示并列和从属关系的连接词，不仅种类和数量比汉语多，而且使用率也比汉语高。除了与汉语相似的连接词（如：or或者，not only?but also不但?而且，if如果，because因为，unless除非，when当?时候等）外，英语还有连接代词、关系代词、连接副词和关系副词（这些代词和副词如who，whom，whose，that，what，which，when，where，why，how等）。这些词在句中使用得相当频繁。汉语没有这类起连接作用的代词和副词，也少用或不用其他连接词，句中的并列或主从关系，在口语、非正式文体和古汉语中常常借助词序、上下文和副词等表达，只有在书面语和正式文体中才常用连接词，但其出现频率也不及英语。如：（老师，因为我不舒服，所以我想出去一下。）

1）This was the period when Einstein began the research which resulted in the creation of his famous Theory of Relativity. 就在这期间，爱因斯坦开始进行了一项研究。经过这项研究，他创立了著名的相对论。 2） He spoke so well that everybody was convinced of his innocence． 他说得那么好听，谁都相信他是无辜的了。

3） Practically an substances expand when heated and contract when cooled． 几乎所有的物质都是热胀冷缩的。

汉语有些副词（如“才”、“就”、“也”、“还”等）经常跟连词配合使用，既起副词的修饰作用，又起关联上下语句的作用，如“只有?才?”“如果?就?”“即使?也?”“不但?还?”等。这类副词有时也可以单独起关联作用，如：1） Even if you go there it won?t do any good． 去了也是白去的。

2） Only after I had heard his explanation did I understand what it was all about． 听了他的解释，我才知道是怎么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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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We cannot really learn anything until we rid ourselves of complacency． 不克服自满情绪，就无法学到任何东西。

汉译英时，常常要增补连接词： 1）火车未停，请勿开门。

Don?t open the door until the train stops． 2）鸡蛋未孵，勿先数维。

Don? t count your chickens before they are hatched． 3）喝水不忘掘井人。

When you drink water, think of those who dug the well． 4）无事不登三宝殿。

I wouldn?t come to you if I had not something to ask of you· 英语组合语句的手段是形态、词序和虚词配合使用，三者相辅相成，互相调剂，互相替换。H．Sweet认为，“inflection itself has exactly the same function as the use of form words.”如： the nature of man （虚词）

man?s nature （形态代替虚词，同时改变词序） tell him the news. （词序）

Tell the news to him. （借助虚词改变词序）

汉语没有发达的形态变化，组合语句主要借助词序和虚词。

英语表达语法意义的三大手段有严格的规范，有时虽可根据表达的需要选择某种手段，但一般都有强制性，如在什么情况下该用词形变化，用词的何种形式（如一ed或一ing），在什么情况下该用虚词，用什么虚词（如“to”或“for”），如此等等，都有一定的规则，随意违反这些规则，往往不符合表达规范。汉语则不同。张志公指出，“汉语语法是强制中有灵活性，灵活中有强制性。??在汉语里，带有绝对强制性的规则比较少，而既有规则又有可选择的方式多，因此，从表达的需要来选择的余地就很大了。”例如，汉语的虚词，就大多数而论，很难说是纯粹的语法成分。如果是纯粹的语法成分，那就当用必用，不当用必不可用。然而，汉语的虚词在一般当用的地方可以不用，用与不用对句子的语法完整性并没影响。如： These problems have been solved. 这些问题已经解决了。 这些问题已经被解决了。 Yesterday he got up very early. 昨天他很早起床。 昨天他很早就起床了。

四、英语是语调语言，汉语是声调语言。

形态、词序和虚词这三大语法手段与语音表意手段也有密切的关系。

由于现代英语的形态变化减少，词序变得相对固定，又没有类似汉语的语气助词可用来表达各种语气，因此，借助语音表意便成了一种重要的手段。C．L．Wrenn对此有过较为清楚的论述：

In a language in which inflexion has been greatly reduced, word-order must become relatively more rigid. 0n consequence of this tendency to a fixed word-order will b an increase in the role of intonation in the language. For since the varying of the order of words is no longer so possible as a means of conveying shades of meaning such as those that depend on emphasis, this emphasis must be obtained b3 other means; and the varying of tone to indicate meanings no longer expressible by placing emphatic words in appropriate positions in the sentence (as is done in Latin) is one of the chief of those employed in Modern English. Moreover in a language of the Germanic type with a relatively fixed stress, like English, musical variety of tone to indicate shades of meaning becomes much more natural. For these reasons such a language as Chinese, with the distinctions of inflexions, and even the whole scheme of parts of speech1 completely removed, finds its natural way of development through a fundamental system of tones and tone-groups (called tonemes). A change of tone in Chinese will turn ?to buy? into ?to sell?, for instance. In English, though th process of reduction of inflexion and its consequences ha~ reached nothing like so far as the so-called monosyllabism of Chinese, and therefore intonation does not play so fundamental a part in the syntax of the language, intonation has, nevertheless, a very important and far-reaching role. A rising or falling tone in the parts of the sentence determines much of its meaning. Moreover, there is a very close bond between stress and tone or pitch, a strong stress, for instance, often corresponding with a rising tone. Such a sentence as ?You are going to buy that house? may be a statement of fact (declaratory) or a question (interrogative) according to whether the tone is falling or rising at its end.

英语的语音表意手段主要是语调（intonation）重音(stress)。语调的升降变化有六种：降调(falling tone)、升调(rising tone)、降升调(fall-rise)、升降调(rise-fall)、平调(level)和降加升调(fall-plus-rise)。这些语调的变化可以表达不同的语义和语气，重音的改变可以表达不同的强调和词类。语调和重音密切配合，可以表达意义的差别：（下划线为重读） 1）You may not go.你不可以去。 You may not go. 你可以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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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All cats don?t like water.（=All cats dislike water）猫都不喜欢水。

All cats don?t like water. (=Not all cats like water)并不是所有的猫都喜欢水。

3）I didn?t leave home, because I was afraid of my father.我没离开家，因为我怕我父亲。 I didn?t leave home because I was afraid of my father. 我离开了家，但不是因为我怕我父亲。

汉语没有形态变化，词序比英语固定，虽有语气助词表达各种语气，语音表意仍为一种相当重要的手段。汉语的语音手段主要是声调（tone）。汉语的每个音节，都有能够区别字义、词义的声调。声调有四个：阴平、阳平、上声和去声，是音节的高低升降变化。声母和韵母相同的字、词，其意义往往靠不同的声调来区别。掌握不住声调，很可能把“我爱妈”说成“我挨骂”，把“你的衣服”说成“你的姨夫”。H．Sweet曾谈到在一次中英官员谈判时，译员告诉英国人，中国官员把英国称为“your country of devils”；（guiguo鬼国），因为中国人常把外国人称为“洋鬼子”。后来才知道译员听错了，中国官员说的是“guiguo贵国”（your honored or distinguished country），可见声调表意的重要性。

此外，汉语的语音表意还有其他一些手段，如语调，以及重读与轻读的差别： I我叫他去。（“去”重读）I?ll ask him to go． 我叫他去。（“去”轻读） I?ll go and call him． 我想起来了。（“起来”重读）I?ll get up． 我想起来了。（“起来”轻读）I?ve thought it out.

汉语语音的另一特点是音节匀称，成双成对。古代汉语单音节占优势，现代汉语双音节占优势，如“言”分化成“言论”、“言谈”、“言语”等。有些单音节词的活动受到限制，便扩展为双音节，如在前后加上一个不增加多少意义的字（“老虎”、“石头”），或把两个意义相同或相近的字合起来用（“墙壁”、“艰难”），或两字重叠（“星星”、“宝宝”）。有些三音节词压缩成双音节，如“落花生---花生”、“机关枪--机枪”。许多双音节词往往还要求别的双音节词跟它相配，如“伟大人物”、“进行调查”。汉语存在着大量以种种方式组成的四字格，如“丰衣足食”、“日月星辰”、“左思有想”、“动手动脚”、“千头万绪”、“微乎其微”等。

总之，双音节化和四音节化（predominance of disyllables and quadrisyllables over monosyllables and trisyllables）是现代汉语的主要节奏倾向。由于这一主要倾向的影响，汉语音节匀称，词语和句式往往成双成对，对偶、对照、排比、反复和重叠成了中国人所喜闻乐见的修辞方式。与英语相比，汉语的这类均衡美和节奏美，不能不说是一大特色： It was a day as fresh as grass growing up and clouds going over and butterflies coming down can make it. It was a day compounded from silences of bee and flower and ocean and land, which were not silences at all, but motions, stirs, flutters, risings, fallings, each in its own time and matchless rhythm.

绿草萋萋，白云冉冉，彩蝶翩翩，这日子是如此清新可爱；蜜峰无言，春花不语，海波声歇，大地音寂，这日子是如此安静。然而并非安静，因为万物各以其特有的节奏，或动，或摇，或震，或起，或伏。

附加：文字的特点

一国文字有它特异的地方，不可不知。中国诗因为汉字单音，所以可以写得整齐，有对仗，西方诗也有行，有所谓音步，也相当整齐，而不如中国诗。至于对仗，也可以有一点，谈不到工整。他们的文章无非把一句话两面说一说而已。

我要提起的“得失”、“成败”一类的词，并非指“得失”、“成败”。以前论翻译时承友人萧定韩兄提过这一点，近看顾炎武的《日知录》，里面有一篇“通鉴注”（卷二十八），也想到“古人之辞宽缓不迫”，所以“爱憎”指的是“憎”，“得失失也”，“缓急急也”（如《史记·仓公传》：“缓急无可使者”，意思是“遇到急事无人可以差使”。）“成败败也”，“同异异也”，诸如此类。翻译的人看见英文loss遇到某处情形，大可译成“得失”，不必害怕。至于写文章，更不用迟疑。

A difference arose between the neighbors over the height of the fence．我们会译成：“邻居之间为了篱笆的高度惹起了一场争论。”这一句里的height当然是“高度”。不过中国话不是这样说的。我们说“（为了篱笆的）高低”。照顾炎武在他的《日知录》卷二十八“通鉴注”里说：“古人之辞宽缓不迫”，所以“言憎而并及爱”，“得失，失也。??利害，害也。??成败，败也。”下面还有例子，所以我这里用的“高低”就是“高”。为这一点鲁迅责备过梁实秋，梁先生也没有引《日知录》自辩。日后鲁迅自己也用了同样的词，我也不必详细列出。

凡一国文字译成它国文字，就要多用很多字，这几乎是通例。原因在可省的地方不敢省，而不可省的又非译出不可。其实如果懂得两种文字的特点，有些地方也可以免掉词汇。论到翻译，很简单地可以说，找出译文相当的字词，添进译文不可少的字词，删去译文里用不着的字词，如此而已。我朋友之中有能用中英文写作的，连自己的中文译成英文都有啰嗦、不可读之处。这是因为他一拿笔翻译，就被原文捆住，挣扎不得了。可见翻译是另外一种不同的文字活动。

中国文字历史悠久，词汇丰富，我们要学得齐全，太不容易。我们现在常用的“大家”是从前宫中近臣或后妃用来对皇帝的称呼，唐诗里常用到。这是很容易误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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