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汉相争

“楚汉相争”中宋楚瑜的进与退

11月24日，林瑞雄拿出美国国务院核准的放弃国籍证明书，宋楚瑜和林瑞雄才正式顺利登记参选台湾地区“总统”。明知只是“双英战”下的配角，宋楚瑜为何这次铁心要参选？他的参选会对2012年的“大选”产生何种影响？亲民党又会走向何方？在国民党和民进党的夹击下，参选会否加速亲民党的泡沫化进程？

怨怼之心

“林瑞雄国籍事件”的爆发，根据台湾“大选法”的规定，“总统”参选人不得有双重国籍。直到11月24日，宋楚瑜和林瑞雄正式登记参选，才拿出美国国务院于21日核准的放弃国籍证明书，让争议画下句点。但明明已经拿到了却不吐实，这种“最后一秒都有变化”的政治风格，让台湾许多人对宋楚瑜的权谋多变多所非议。

2006年宋楚瑜竞选台北市长失败后，就宣布退出政坛，为什么今天铁了心了要参选呢？这要从这十多年来宋楚瑜本身的经历观察。宋楚瑜本人非常熟悉传统国民党的运作方式，国民党过去内部的人际关系网络，裙带关系很重。宋楚瑜在这个过程中，是非常精于权力交换和计算的。在1994年他当选“台湾省长”时，政绩辉煌，曾经笼罩了一层神奇的光环。宋楚瑜其实很看不起别人，但他又懂得顺应时事。1996年李登辉把他从“台湾省长”的最高处狠摔下来以后，他就一直想要再次证明自己，有怨怼之心。2000年“大选”失败后，他就一直想要去找他的舞台，随后成立了亲民党。2004年，国亲合作，连宋配以30万票之差输给了陈水扁，他那时候就想变成所谓泛蓝的“正宗”。

加上连战先生比较敦厚、隐忍，不断地容忍亲民党，不断地包纳亲民党。亲民党虽然是气势高，但毕竟成立不久，不像国民党有传统家业，虽然没落了，但底子够厚，因为运作组织总是要资源和资产的，所以慢慢地亲民党就没办法跟国民党争正宗，变成了“外围”。那时共同强敌是陈水扁。2003年的时候，连战力邀宋楚瑜，但是宋楚瑜是不愿意的。拖到最后，连连战都表达了宋楚瑜不答应，他准备去找马英九搭档。宋楚瑜被情势所逼，答应了连宋配，可是心中其实是怨的。他是不甘心的，所以连宋一搭档以后，就闹出来他要当“总协调”的人事权与主导权争论，国民党就觉得你怎么总是要掌权，就批他一顿，所以他又被压抑了。最后还是输了。在开票那一天，宋楚瑜力争，力主上街头抗争，连战也就被拖着上去，但结果没改变。

整个泛蓝很快地把目光转向了马英九，因为未来的“救世主”在马英九身上，而马有台北市长的身份，社会形象又清晰，尤其当时受女性票源的欢迎。宋楚瑜找不到他的空间，他那时就想取得第一个和大陆“和解破冰”的历史定位，重新拿回他的权力，赢得他的舞台。结果没有想到，连战也看到这一点。连战听说宋楚瑜在动作了，有点迟疑，但最后在很多人鼓励之下，连战也要来“破冰”。从历史意义讲当然是“国共和解”比“亲共和解”重要嘛。“头香”又被连战拿去了。这时他就想，连战去大陆只是政党之间的和解，如果他能够取得陈水扁的同意，那就代表两岸政府之间的和解。他突然跑去跟陈水扁见面，这一幕让人错愕。他就变成是陈水扁的代表，但是没想到陈水扁在玩他，一出发的时候陈水扁就背后打他枪，说他“密会”什么的。所以他从大陆回来之后声望反而更差，台湾就开始用“政治狼人”形容他，这是南方朔先生先叫开的。“政治狼人”是来自于日本的一个政治名词，有点像过去大陆说的“子系中山狼，得势便猖狂”。翻脸不认人，永远在玩弄权力最后被权力所玩弄。

宋楚瑜又未能如愿，整个泛蓝的正统更确立在国民党身上，聚焦到马英九。亲民党内部，他的子弟兵当时就说，要搭车趁早，免得没有位置。亲民党大量地回归国民党，因为

整个态势很清楚，马英九这班车已经启动了。连战是个不恋战之人，也开始退居第二线，准备交棒。宋楚瑜又更被冷落，他那时就非要争，2006年来选台北市长，他是很认真，但是大势没办法，选情很残酷，他只得到5.3万票。

马英九的个性呢？马英九是不玩交换政治的人。马英九先把吴伯雄请来做党主席，帮忙看家，吴伯雄个性是属于国民党传统型的，调和鼎鼐，又给了亲民党7席分区“立委”，3席不分区。可是马英九从来没和宋楚瑜谈，但因为是盟友，只要亲民党有人才马英九就找过来用，觉得没有私心。但在这个过程中有一种感觉，就是你把女儿娶走了都不跟老爸讲一声，这就是宋楚瑜越来越愤怒的原因。到了今年3月“立委”选举开始，宋楚瑜身边还有几个子弟兵，但国民党理都不理。国民党说你看我们都提名了14个原来属于亲民党的“立委”，包括邱毅等人。可是这些对宋楚瑜来讲，都不是找他谈的，他更郁闷了。到了7月份他就开始上电视，但是大家都看得懂，他本来只是要拉高一个身量，有点“万圣节情结”，不给糖就闹。宋楚瑜刚开始只是要为他的子弟兵讲讲话，但他一出来，包括李登辉等人就说他应该当“行政院长”的，只做“立委”太委屈了，把他捧上去。宋楚瑜落寞久了，怨怼久了，所以讲话很辣。结果这群人就更拱，拱到最后就是：“你要不要参选？你要不要参选？”

骑虎难下

其实并不是宋楚瑜一开始就要参选，而是他被这个势头一直推，推到没有台阶下。随着时辰一一靠近，后来就变成要不要联署，有一些人就发动了网络联署，一下就号称100多万。所以他就说100万人联署他才要参选。一方面是条件说，一方面也是预留退路，但是马上又被骂，只要25.8万联署就可以参选，你说要100万，你以为你是神吗？又骂到他退不了，骑虎难下。

在这个过程中，也有宋楚瑜长期的政治盟友花莲县长付昆其出来想要跟国民党谈，能否交换一下，4席到11席“立委”。但最后国民党公布的不分区“立委”名单，马英九不但没有给亲民党一席，连国民党一席派系势力也没有给，让宋楚瑜完全断念。如果马英九是以前的吴伯雄和连战，还可以谈。马英九的名单完全回到了“弱势的”、专业的社会贤达，连国民党过去传统安抚用的地方派系、权贵子弟也不给。所以7月14日一直到现在，所有跟马英九来谈一谈的空间全部变成零。

宋楚瑜之所以参选，李敖讲得很清楚，是恨造成的。恨他12年闲置，没人看得起。在这个过程中，很多人在推波助澜。以前身边有赖英照，有林丰正，有陈万水“拉他裤管的人”，像当年的刘邦一样，在暴怒时，陈平和张良会踩他一下脚，提醒他一下还好，可是这几年他身边都没有这种人。有很多人就说他像金庸小说《天龙八部》里的慕容复。 从民调看，宋楚瑜的民调一直也没有超过十个百分点，最近是九到六个点左右。他的参选对台湾的这次“大选”会产生什么影响呢？宋楚瑜看起来有10%，好像有威胁，可是当所有民调里面只有两组候选人，蔡英文和马英九的时候，蔡英文和马英九的差距是“胶着”，马英九高一点，加入宋楚瑜，变成三组候选人之后，蔡英文和马英九的差距仍然是“胶着”。很多人说宋楚瑜无足轻重，看这个数据就很清楚，有没有宋楚瑜没差别。但因为这个“胶着”，所以很多人希望有“弃保效应”，能打破这个“胶着”，所以宋楚瑜的压力很大。宋楚瑜的票源自于三块，第一个是说候选的“双英”真的不够魅力，三四个月前台湾有个流行的名词叫做“首不投族”。年轻人第一次有投票权叫“首投族”，但出现了“首不投族”，第一次不愿意投票的人很多，估计约有150万到200万票。在他们眼里，“双英”是一样的，他们心里是不满、愤怒的，对两个烂苹果非选一个不舒服。宋楚瑜的支持者，一半左右是来自于这种。还有一些人是过去宋楚瑜对其有恩有德的，是他的死忠。还有一部分就很有趣，泛蓝里面的虽然很讨厌蔡英文，但是觉得马英九的能力不行。绿的

那边也有，就是很讨厌马英九，但是怀疑蔡英文的。“双英”之间到目前为止，民调里面是没大差的。可是这个没大差却让宋楚瑜有个机会，这个没差很可能在“立委”的选举上让他的子弟兵能够得票，以10%计算，就会让亲民党得到3到5席的“立法委员”的席位，会变成议席上的关键少数。国民党和民进党可能都不过半，到时双方要天天找他谈，这是对宋楚瑜的一个极大的诱惑。

走到今天这一步，宋楚瑜已经是在悬崖上走上了钢丝，他必须走到对岸，不能停下脚步，停下就粉身碎骨了。也许奋勇一撑最后能够冲到对岸，变成关键少数，有个立足点；也许天意如此，就可能掉下去，从此政治生命终结。现在情况是，他的话都讲到这么满了，若选择退选，就是人格破产，在台湾无法立足。这时若说以大局为重，号召把票投给马英九，但是“立委”给亲民党一些席位，这是很多泛蓝的期待。问题是很多他的支持者会很愤怒，玩这种“弃保”，拿选民当筹码，选举是可以这样私相授受的吗？可能会把票投给蔡英文。这也是一种风险，充满了变数。

走向泡沫

很多人都在劝马英九和宋楚瑜尽快谈一谈，泛蓝不要再内斗了。但马英九不能谈，一谈马英九就毁了，蔡英文就会当选。因为马英九给台湾最大的信赖就是一路走来，他不玩权谋，突然到最后时刻竟然跟宋楚瑜谈起来了，一谈大家就会说马英九堕落了，马英九的本钱也没了。

绿营拱宋楚瑜出来，想达到的目的很清楚。虽然绿营“去中国化”，但他们对中国历史是熟悉的。台湾的这次“大选”不是“三国演义”，而是“楚汉相争”。楚汉相争，刘邦和项羽相距鸿沟时，怎么去破局？项羽出生世家，从小就被训练要当领导人，但是韩信讲他有“妇人之仁”，对自己很自信，对身边的人不够体恤。要给下面一个官位、官印，他在手里磨到角都圆了还不愿给。这个特质跟泛蓝阵营里面的马英九很像，项羽身边只有一个谋士范增，马英九身边也有一个金博聪。其他很多人都打不进核心，但是他的兵强、战法厉害。另一个不学无术，纠集一群乌合之众，所谓“空心菜”蔡英文就像刘邦。怎么突破困局？正面作战，刘邦必败。而这个时候呢，找一些曾经被项羽所污蔑、看不起的彭越，在后方，在江东项羽的老家骚扰，使得项羽疲于奔命。这就是民进党的意图，它们盼望宋楚瑜扮演一个骚扰者和搅局者的角色。所以之前联署可能连25万就到不了，宋楚瑜就上亲绿的三立电视台亮相号召，最后联署成功。

宋楚瑜这次参选，是在悬崖上走钢索，走上不归路。但从长久趋势看，可能会加速亲民党泡沫化的进程，而成为一个转折点。原来亲民党有能力的人、认清大势的人都回归国民党。能力突出者为马英九所用。而亲民党提名的“立委”候选人，有点社会名望的人，基本上都没有当选的可能。而在一些区域，素质较差，上不了台面的人可能会当选。但以他们的素质，真正到了“立法院”的时候，也难以成事。若最后宋楚瑜连10%的选票也拿不到，最后选民的愤怒可能会发泄到亲民党的“立委”候选人身上，亲民党可能经此一役，全军覆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