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雀吟

孔雀吟【1.9 苏欣 笔名发表：端木】

杯酒送征帆，对杨柳楼台，几人同唱阳关曲？ 锦笺传妙制，过枇杷门巷，千载犹称女校书。

——四川望江楼对联

历史长河浩如烟海。唐朝的那一卷，一半是辉煌，一半染着血泪，却掩盖不住诗酒才情。烟尘中独行的女子红衣似火，她踏过红尘，也被红尘埋葬。薛涛，薛涛，大唐孔雀清逸的脆鸣，千年后可有人听到呢？

蜀中有女，天姿国色。薛涛八岁时，她父亲以咏梧桐为题，吟出了两句诗：庭除一古桐，耸干入云中。幼时的薛涛随口答道：枝迎南北鸟，叶送往来风。古时有谶诗一说。“枝迎南北鸟，叶送往来风”是堕落风尘之兆。她十四岁时父亲病故，家道中落，她和母亲的生活陷入窘境。十六岁那年，薛涛被迫加入乐籍。一诗成谶。

“朝朝夜夜阳台下，为雨为云楚国亡。惆怅庙前多少柳，春来空斗画眉长。”

她是官宦之后，又才华出众，在某方面上来说也小有名气。贞元元年，中书令韦皋出任剑南节度使。一次酒宴上，韦皋令薛涛即席赋诗，薛涛提笔而就《谒巫山庙》。“乱猿啼处访高唐，一路烟霞草木香。山色未能忘宋玉，水声尤是哭襄王。”昔日的王朝淹没在时间的洪流，曲终人散，唯有巫山云雨依旧袅娜。文辞清丽，毫无脂粉气息，暗含怀古伤今之意，对于女子而言实属难得。这一首诗带给了她才女的美名，以及才子们的吹捧。

吹捧得几乎忘记了自己的身份——薛涛，只不过是一个有才的妓女罢了。她的命运不受自己掌控。“性亦狂逸”的薛涛惹怒了韦皋，被发配松州，以示惩罚。所幸她清醒了过来，声情并茂的“十离诗”很快送到韦皋手上，她又被召回了成都。归来的薛涛脱去了乐籍，于万里桥畔花间吟诗。

“双栖绿池上，朝暮共飞还。更忙将趋日，同心莲叶间。”

也许是她太过聪慧，在达官贵人间周旋了数年的薛涛从未寄心于谁。也让她对元稹的爱如此向往。看花的人晚来了十几年，她便全力绽放最后的风华——即使她深知不会有结果。垂泪一别人千里，日后寒暖各自珍。取次花丛懒回顾的风流才子元稹终不是她的归宿。“花开不同赏，花落不同悲。欲问相思处，花开花落时。”佛说缘起即灭，缘生即空。如今浮华已落，空余孤独的孔雀在浣花溪边徘徊。

安史之乱后的唐朝早已不复昔日荣盛，胡人的马蹄踏起了中原的尘埃。多少尸骨碎，多少红颜悴，唯留血染墨香哭乱冢。人在精神崩溃边缘的创造力超乎想象；对于一个王朝来说，战乱，让它的文化出现两个极端：缠绵奢靡的华丽和清醒尖锐的批判。它造就了以诗才为生的艺妓，造就了仕途不顺的才子，造就了薛涛，造就了杜甫。

今年花开颜色改，明年花开复谁在。孤独的才女最终脱下了如嫁衣般似火的红衣，一袭道袍了余生。

“唐有天下三百年，女子能诗者，何以数十。而其中最佳者，唯薛涛、关盼盼而已。”薛涛薛洪度，正如她的名字，象征了幼年的流落，象征了那个暗流涌动的年代，象征了她颠沛流离了一生的心。无论是“诸将莫贪羌族马”的劝诫，还是“水国蒹葭夜有霜”的精妙化用，都成了后人心中浅薄的熟稔和陌生。史书留给才女的是粉红色的文字，而不是晴空般开阔的段落。尽管如此，她的智慧，她的才情，点染过涛涛的历史长河，就永远不会淡却。

万里桥边女校书，枇杷花下闭门居。 扫眉才子知多少，管领春风总不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