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观认知疗法心理机制研究

烦恼的根源、动力与调节

——兼谈内观认知疗法心理机制

天津医科大学心理学研究所 毛富强

一、烦恼的根源

自我意识是人类区别于动物的重要标志，也是烦恼的根源。 （一）自我意识 1、自我意识的概念。

自我意识是对自己身心活动的觉察，即自己对自己的认识，具体包括认识自己的生理状况（如身高、体重、体态、体感等）、心理特征（如兴趣、能力、气质、性格等）以及自己与他人的关系（如自己与周围人们相处的关系，自己在集体中的位置与作用等）。

2、自我意识的层次。

自我意识是人对自己身心状态及对自己同客观世界的关系的意识。

（1）对主体自身的意识：对自己及其状态的认识；对自己肢体活动状态的认识；对自己思维、情感、意志等心理活动的认识。

（2）对客观世界的意识：自我意识不仅是人对主体自身的意识与反映，而且人的发展离不开周围环境，特别是人与人之间关系的制约和影响，所以自我意识也反映人与周围现实之间的关系。

3、自我意识的作用。

自我意识是人类所特有的，它使人能把自己作为一个与外部世界相区别的独立个体。由于自我意识的成熟，才使人有了自我追求和人生理想，才使人具有了自我实现和自我完善的动力。

良好的自我意识还是一个人心理健康的标志和基础。一个人不能客观地看待自己，不能客观地看待客观世界，都是心理不健康的表现。一个人如果对自己的个性、能力、需要等方面认识不正确，就不能自己定出一个适当的自我定位和人生目标，就会在社会上遭受到更多的挫折，从而带来烦恼和痛苦。

（二）我执

佛学中的我执是指对一切有形和无形事物的执着，指人类执着于自我的缺点，包括自大、自满、自卑和贪婪等。小乘佛法认为，我执是痛苦的根源。

用现代语言表述，我执也就是自我意识的过度和执着，自我中心、自私自利、自以为是，执着于自己的想法、做法、人格等，因为太关注自己而忽略别人，所以也就缺乏集体意识和奉献精神，不愿也不能也不会从他人角度来考虑问题，因此造成社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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适应不良，自己感到痛苦但并不能够正确分析原因，而是责怪他人和怨恨社会。

二、烦恼的动力

人的自我意识具有自我发展和追求幸福的天性，这种天性也被称为欲望。凯恩斯把人类欲望分为“需要”和“欲求”两种，前者是生活中必不可缺的绝对需要，主要包括生理和物质需要，后者则不是生活中所必须的，主要包括心理和社会需要。

（一）欲望的对象

1、身体健康：体重、身体、精神、长寿。 2、物质财富：工资、奖金、房子、汽车。 3、学业职位：成绩、名次、学历、学位、职级。 4、情感人际：爱情、亲情、友情、家庭、子女。 5、名誉尊严：人品、道德、学术。

美国学者马斯洛的需要层次论认为，低级需要满足之后会产生高级需要，旧的需要满足之后会产生新的需要。需要是个体不断发展和完善的动力。

辩证法告诉我们，好的事情超过一定限度就会向坏的方面转化。过多和过高的欲望导致人们奔波劳碌过度透支体力和精力，总是处于烦恼和痛苦之中。因此，欲望是人烦恼的内在动力。

过度的欲望，就是贪欲。贪欲是万恶之源，也是人生诸般痛苦的根源。 （二）欲望的表现

欲望导致烦恼，最基本的两种形式就是得与失。 1、求而不得。

需要得到满足，人们就感到快乐，需要不能得到满足，人们就会感到痛苦。欲望不确定是否能得到满足时，人表现为紧张和焦虑；在几经努力之后，最终未能得到满足时，表现为怨恨，甚至抑郁。

由于主客观多种因素的制约，很多欲望不能迅速得到满足，即使经过努力能够得到满足的欲望也只是其中的少数，“人生不如意事十之八九”讲得就是这个情况。而且，即使那些欲望得到了满足，人们又很快又会生出新的欲望，陷入新的一轮的循环之中。

如果执着于求而不得，就会表现为强迫和偏执，给对方和他人带来困扰和麻烦。如果自己没有得到，别人得到了，就表现为羡慕、嫉妒、恨。

如果遇到的是一个客观上难以满足的欲望，人投入的精力不断被投入而得不到及时有效的补充，就如同陷入一个无底洞，心身会陷入一种耗竭的疲劳和倦怠的状态。

2、失而不舍。

人们有一种通常的看法，获得是好的，失去是坏的，总希望不断拥有，而拥有的一切又都不愿失去，希望追求完美的生活状态，希望这种完美的状态保持到永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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辩证唯物主义告诉我们，世界是普遍联系、对立统一和永恒发展的。也就是说，有所得就会有所失，物极必反，过犹不及，如日中天之后就是慢慢西坠。

但是很多人不明白这个道理，他们因为失去的物质、感情、机会而感到后悔，或者怨天尤人，或者自责自罪。如果不能及时调整，就会陷入抑郁。

还有的人并不是真的已失去，他们想赢怕输，患得患失，担心付出没有相应的汇报，假想自己会丧失一些重要的东西，越想越怕，以至于把假象当成真实，画一个纸老虎来打，让自己忧心忡忡，陷入恐惧情绪。

3、得而不惜。

人们还有一个心理特点，就是常把注意力和精力集中在“未得到”或“已失去”的事物之上。这种过分的在乎，导致过高估计其重要性，而对“已得到”低估其重要性甚至忽略其存在。

得到而不珍惜，还有一个原因就是人们总是认为，自己为了“得到”，付出了很多，所以得到是应该的，甚至认为得到的还不够多，所以不仅没有得到的满足感，而且还会有心理失衡感。

得而不惜的好处是使人不满足于现状，不断进取，不断创新和发展，但是坏处是让人不能知足常乐，缺乏感恩和珍惜，直到失去之后，才发现曾经拥有的美好，悔之晚矣。

三、烦恼的抑制

如何消除烦恼，东方文化孕育了诸多心理调节和应对的方法。传统的调节方法主要是抑制欲望，努力消除欲望。

（一）无常无我

宗教之所以能够长期存在，一个现实的原因就是能够给人们以心灵的抚慰。 佛家认为，心身的实相是“无常”、“苦”和“无我”。只有不断经过修炼，逐步认识到心身的实相，“心”才能停止“贪、瞋（怒）、痴”（三毒）。

1、苦。

人们被告知，人生的“正常”状态就是“苦”，无法改变。只能承受人生的苦，而且还要不断戒除恶性、积德行善，以求来生的福报。

2、无常。

佛家认为，事情总是在不断变化之中，没有恒常之人与事。因此“得到”与“失去”都是正常和必然的，都是人所不能控制的。

3、无我。

佛家认为“万事皆空”，人们见到的一切、得到的一切都是假相，因为奔波忙碌得到的一切都是过眼云烟，甚至连每天控制着“心”的那个“我”也不存在。“万事皆空”被佛家常用来应对人的贪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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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顺其自然

顺其自然是道家的观点，这种哲学观念后来成为森田疗法的指导思想。 1、接纳客观。

顺其自然的原义是“缘来不拒，缘走不留，顺其自然”。也就是说，人作为大自然的产物，虽然有很高的智慧，但是也不可能征服自然，只能接纳客观。

2、为所当为。

只是接纳客观，显然过于消极被动。人们还应发挥主观能动性，积极领悟并遵循自然的规律展开行动，主动去发现和利用规律。

（三）难得糊涂

难得糊涂，是清朝乾隆年间郑板桥传世的名言，是他为官之道与人生之路的经验总结，通常是指人在该装糊涂的时候要装糊涂，也有人认为是指遇到不顺心的人和事要阔达一些，不要太多算计和斤斤计较。俗话说“聪明反被聪明误”也有这个意思在里面。

四、烦恼的转化

欲望是人的天性，生命力旺盛的人欲望也强大，因此一味地抑制欲望，往往事倍功半，难以持久和有效。对于我执之人，特别是贪欲严重的人，效果更不理想。

内观认知疗法是一种整合内观疗法和认知疗法的心理疗法，在东方文化智慧的基础上整合了西方临床心理治疗技术，在烦恼与痛苦的心理应对上采取了转化模式，即肯定合理的欲望，转化不健康的欲望，发展建设性的行为。

（一）转化过程 1、求而不得。

对于求而不得的烦恼和痛苦，内观疗法的三个主题（获得、回报、添麻烦）使人将注意力转化为：关注已经得到的部分，自己做的不足的部分，以及自己给对方添麻烦的部分。

第一主题使人关注已获得，给自己带来收获感和满足感；第二主题不否定欲望的合理性，但是更强调要积极行动付出努力，促使欲望不停留在无度的索取，而是使欲望向健康行为转化；第三主题使人觉察到自己的欲求客观上已经给对方增添的麻烦和痛苦，换位思考和将心比心可以减少烦躁、怨恨和失望。

2、失而不舍。

对于失而不舍的焦虑和抑郁，内观三主题使人将注意力转化为：曾经得到过的部分，自己已经尽力的部分，以及给对方添的麻烦的部分。

第一主题使人关注曾经的拥有，给自己带来满足感和幸福感；第二主题不以结局否定过程，肯定自己为之付出的努力；第三主题使人觉察到自己的欲求给对方增添了麻烦和痛苦，换位思考和将心比心可以减少遗憾、后悔和自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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