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学概论

国学概论 2008-09-18 很多，不详考。此处略述诗经学史。秦火之后， 《诗》以其有韵易诵，故无遭大厄，亦无所谓今古文，口授相传至汉，书于竹帛，皆用当时隶书，《毛诗》所以称古文者，以其所言事实与《左传》相应，典章制度 与《周礼》相应故尔。汉兴，四家诗齐鲁韩毛。《鲁 诗》出自浮丘伯，申公传之。鲁人所传，故曰《鲁诗》。《齐诗》传自辕固生，齐人所传，故曰《齐诗》。《韩诗》传自韩婴，据姓为称，故曰《韩诗》。齐、韩二 家，当汉景帝时，在《鲁诗》之后。《毛诗》者，毛公所传，故曰《毛诗》。相传毛公之学出自子夏。《汉书·艺文志》：“齐鲁韩三家，咸非诗本义，与不得已， 《鲁》最为近之。”齐鲁韩三家诗今文也，后皆亡。《齐诗》亡于魏，《鲁诗》亡于西晋永嘉之乱，《韩诗》唐犹存，今仅存《韩诗外传》。清人重新辑佚，以王先谦益吾《诗三家义集疏》为较完善。今治《诗经》，不得不依《毛诗》，以其序完全无缺也。《诗》若无序，则本意不明，更无可说。三家诗序存者无几，无从求其大义。

可注意之二者，四始之说。 四始说另有《毛诗大序》：“诗者，志之所之也，在心爲志，发言爲诗。情动于中而行于言，言之不足，故嗟叹之，嗟叹之不足故永歌之，永歌之不足，不知手之舞 之，足之蹈之也。情情发于声，声成文谓之音。治世之音安以乐，其政和；乱世之音怨以怒，其其政乖；亡国之音哀以思，其民困。故正得失，动天地，感鬼神，莫 近于诗。先王以是经夫妇，成孝敬，厚人伦，美教化，移风俗。 故诗有六义焉，一曰风，二曰赋，三曰比，四曰兴，五曰雅，六曰颂。上以风化下，下以风刺上， 主文而谲谏，言之者无罪，闻之者足以戒，故曰风，至于王道衰，礼义废，政教失，国异政，家殊俗，而变风变雅作矣。国史明乎得失之迹，伤人伦之废，哀刑政之 苛，吟咏情性，以风其上，达于事变而怀其旧俗者也，故变风发乎情，止乎礼义。发乎情，民之性也；止乎礼义，先王之泽也。是以一国之事，系一人之本，谓之 风；言天下之事，形四方之风，谓之雅。雅者，正也，言王政之所由废兴也。政有大小，故有小雅焉，有大雅焉。颂者，美盛德之形容，以其成功告于神明者也。是 谓四始，诗之至也。”《史记》之四始说强调诗之次序，即所谓“正名”是也。《论语·子路》：“名不正，则言不顺；言不顺，则事不成；事不成，则礼乐不兴”《论语·颜渊》：“君君臣臣父父子子”亦此谓也。“正名”即赋予天地万物人事废兴一种秩序，此秩序背后乃是一个意义世界之确立，此种意义世界之肯定与确立在礼崩乐坏之时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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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学概论 2008-09-18 为重要。《毛诗大序》之四始虽有异，正名之旨则同也。

《诗》又有六义，《周礼·春官宗伯·太师》：“大师掌六律、六同以合阴阳之声。教六诗：曰风、曰赋、曰比、曰兴、曰雅、曰颂。”有古文经学家主“六义”皆为诗体，如章氏是也，今不取。先论风雅颂之别。说法大致有三类：其一，内容不同，如《毛诗大序》是也。其二，作者不同，如南宋郑樵渔仲是也。 其说曰：风者出于土风，大概小夫、贱隶、妇人、女子之言；其意虽远，而其言浅近重复，故谓之《风》。《雅》者出于朝廷士大夫，其言纯厚典则，其体抑扬顿 挫，非复小夫、贱隶、妇人、女子所能言者，故曰《雅》。《颂》者初无讽诵，惟以铺张勛德而已，其辞严，其声有节，不敢琐语艺言，以示有尊，故曰《颂》。其三，音调不同，如清惠周惕元龙（吴派经学开山，子惠士奇，孙惠栋）是也。其 说曰：风雅颂，以音别也。……按《乐记》师乙曰：“广大而静，疏达而信者，宜歌《大雅》；恭俭而好礼者，宜歌《小雅》。”季札观乐，为之歌《小雅》， 曰：“美哉！思而不贰，怨而不言。”为之歌《大雅》，曰：“广哉！熙熙乎，曲而有直体。”据此，则大小二《雅》，当以音乐别之，不以政之大小论也。此三论各有侧重，而不必矛盾。后二者皆考据家言，固不可忽之，亦不当泥之，学者能以会通大义为要。

赋、比、兴若仅做三种创作修辞手法理解，则气象过狭。文论常作此等言语， 若刘勰：:“比者,附也；兴者,起也。附理者切类以指事,起情者依微以拟议。起情故兴体以立，附理故比例以生。” 又，钟嵘：“文已尽而意有余，兴也；因物喻志，比也；直书其事，寓言写物，赋也。若专用比兴，患在意深，意深则词踬。若但用赋体，患在意浮，意浮则文散， 嬉成流移，文无止泊，有芜漫之累矣。闳斯三义，酌而用之，干之以风力，润之以丹彩，使味之者无极，闻之者动心，是诗之至也。”近人作文学史更是如此。经学家言之则不同，如郑康成《周礼·大师》注：“赋之言铺，直铺陈今之政教善恶。比见今之失，不敢斥言，取比类以言之。比者，比方于物也。兴见今之美，嫌于媚谀，取善事以喻之。兴者，托事于物。”理学家言之又是一番滋味，不 可仅看朱子《诗集传》：“赋者，敷陈其事而直言之也；比者，以彼物比此物也；兴者，先言他物以引起所咏之词也。”还当与《四书章句集注》合观。“兴于诗” 注曰“兴，起也。诗本性情，有邪有正，其为言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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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学概论 2008-09-18 易知，而吟咏之间，抑扬反覆，其感人又易入。故学者之初，所以兴起其好善恶之心，而不能自已者，必于此得 之。” “诗可以兴”注曰“感发志意。”两汉经学重政，宋明理学重教，各有所得，而归趣所指皆本于人之性情，此亦政教六经所本也。宋 儒胡致堂极称河南李仲蒙之说，谓其分赋比兴三义最善。其言曰：叙物以言情谓之赋，情尽物也。索物以托情谓之比，情附物者也。触物以起情谓之兴，物动情者 也。故物有刚柔缓急荣悴得失之不齐，则诗人之情性亦各有所寓。非先辨乎物，则不足以考情性。情性可考，然后可以明礼义而观乎诗矣。此说尤可贵者，乃在不失 中国传统以性情说诗之要旨。故周公创以用之于政治，孔子转以用之于教育，而皆收莫大之效也。参看钱宾四《读诗经》《诗 三百》之善用比兴，正见中国古人性情之温柔敦厚。凡后人所谓万物一体、天人相应、民胞物与诸观念，为儒家所郑重阐发者，其实在古诗人之比兴中，早已透露其 端倪矣。故《中庸》曰：鸢飞戾天，鱼跃于渊，君子之道察乎天地。此见人心广大，俯仰皆是。诗情即哲理之所本，人心即天意之所在。故赋比兴三者，实不仅是作 诗之方法，而乃诗人本领之根源所在也。此 三者中，尤以兴为要。类万物之情者即比，而通神明之德者则兴也。学于诗而能观能兴，此诗之启发人之性灵者所以为深至，而孔子之言，所以尤为抉发《诗三百》 之最精义之深处所在。故《诗》之在六籍中，不仅与《书》《礼》通，亦复与《易》《春秋》相通。后世集部，宜乎难超其范围耳。近人马一浮亦尝论“兴”曰：“ 人心若无私系，直是活泼泼地，拨着便转，触着便行，所谓感而遂通。才闻彼，即晓此，何等俊快，此便是兴。若一有私系，便如隔十重障，听人言语，木木然不能 晓了。须是如迷忽觉，如梦忽醒，如仆者之起，如病者之苏。方是兴也，兴便有仁的意思，是天理发动处，其机不容己。诗教从此流出，即仁心从此显现。……引 《诗》曰：?岂不尔思，室是远而?，为之说曰：?未之思也，夫何远之有？??绵蛮黄鸟，止于丘隅?，为之说曰：?于止知其所止，可以人而不如鸟乎?。诗人 感物起兴，言在此而意在彼。故贵乎神解，其味无穷。圣人说诗，皆是引申触类，活泼泼地。其言之感人深者，固莫非诗也。天地感而万物化生，仁之功也。圣人感 人心而天下和平，诗之效也。程子曰：?鸡雏可以观仁，满腔都是生意，满腔都是恻隐。?斯可与识仁，可与言诗矣。”所谓“温柔敦厚，诗教也”。

可注意之三者，诗三百皆可弦歌之，且合于韶武雅颂之音。子曰：“兴于诗，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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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学概论 2008-09-18 于礼，成于乐。”诗三百虽皆可歌，乐却非必为《诗》。既曰“成于乐”，朱子集注：“乐有五声十二律，更唱迭和，以为歌舞八音之节，可以养人之性情，而荡涤其邪秽，消融其渣滓。故学者之终，所以至于义精仁熟而自和顺于道德者，必于此而得之，是学之成也。”可知孔子对乐之赞无以复加。子在齐闻《韶》，三月不知肉味，曰：“不图为乐之至于斯也!” 子与人歌而善，必使反之而后和之。

子语鲁大师乐，曰：“乐其可知也：始作，翕如也；从之，纯如也，皦如也，绎如也，以成。”

子谓《韶》：“尽美矣，又尽善也。”

孔子谓季氏：“八佾舞于庭，是可忍也，孰不可忍也？”

三家者，以《雍》彻。子曰：“?相维辟公，天子穆穆?，奚取于三家之堂？” 子曰：“人而不仁，如礼何？人而不仁，如乐何？”此数则，皆言乐也，而又常不离于诗、礼。 “乐”通于人心而主和，《礼记·乐记》云：“凡音之起，由人心生也。人心之动，物使之然也。感于物而动，故形于声。 声相应。故生变；变成方，谓之音。比音而乐之，及干戚羽旄，谓之乐。乐者，音之所由生也，其本在人心之感于物也。”政亦本于人心，政者正也，正何物？正世道人心，而世道又本于人心也。故“乐”又可观政。《礼 记·乐记》云：“凡音者，生人心者也。情动于中，故形于声。声成文，谓之音。是故，治世之音安以乐，其政和。乱世之音怨以怒，其政乖。亡国之音哀以思，其 民困。声音之道，与政通矣……凡音者，生于人心者也；乐者，通伦理者也。是故，知声而不知音者，禽兽是也；知音而不知乐者，众庶是也。唯君子为能知乐。是 故，审声以知音，审音以知乐，审乐以知政，而治道备矣。”又有《春秋·左传·襄公》记载吴公子季札观乐，亦以乐观政，今不详引。“乐”既可观政，则必于政有莫大之影响，故颜渊问为邦，子曰：“行夏之时，乘殷之辂，服周之冕，乐则《韶》、《舞》。放郑声，远佞人，郑声淫，佞人殆。”此 郑声非《国风》之《郑风》也，当类于《孟子·梁惠王下》中齐宣王所好世俗之乐，以及《礼记·乐记》中魏文侯所好之新乐，即郑卫之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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