参考样本 - 图文

文心雕龙六神思：“意翻空而易奇，言微实而难巧也。”⑤广大。文选晋左太冲咏史诗之四：“寥寥空宇中，所讲在玄虚。”⑥徒然。史记越王勾践世家：“今遣少子，未必能生中子也，而先空亡长男，奈何？”⑦“空”是个佛教用语。般若波罗密多心经：“照见五蕴皆空。”大乘义章：“空者，理之别目，绝众相，故名为空。”佛教传入东土，对诗歌产生重大影响，作为诗学意义上的“空”，与佛禅的关系非同寻常。在王维谈空理的禅诗中，“空”字更是对佛教教义的阐释，如：“浮名寄缨佩，空性无羁鞅”（《谒璇上人》），“非须一处住，不那两心空”（《愚公谷三首》其一）

此外，空字还具有丰富的内涵：

1.用来表达人们普遍具有的心理状态。如：高处不胜寒，曲高和寡的感觉，即空漠、空独之意；或者，用来表达理想化为乌有，或经历生死离别之后，人们产生的寂寞、惆怅、失落的感觉。如：隋朝薛道衡《昔昔盐》诗：“暗牖悬蛛网，空梁落燕泥”；唐岑参《白雪歌送武判官归京》：“山回路转不见君，雪上空留马行处。”

2.空有幽深，虚静，萧索意。如：

“夜坐空林寂，松风直似秋。”（《过感化寺昙兴上人山院》）

总观上述，“清”与“空”作为一种审美风格时，表现出“清远”、“清净”、“清奇”、“清空”、“空灵”的特征；当“清”与“空”用来表达人的内心时，多与“静”、“寂”、“漠”相互渗透，表现了主体静默观照，澄虑沉思中的感受。

二

自然情怀，清远之境是唐代文学最为显著的特征之一。王维作为唐代著名的山水田园诗人，其诗歌中定然流露出富于时代特色的“清”的特征。而据赵殿成《王右丞集笺注》略作统计，王维各类诗体中出现“空”字大约有90次。“空”字使用频率较高，它已成为王维诗歌最富个性化的特征。在辋川绝句中，“清”“空”的痕迹无处不在，以陈铁民的《王维集校注》为参考，我们先来看以下几首绝句：

空山不见人，但闻人语响。返景入深林，复照青苔上。（《鹿柴》） 独坐幽篁里，弹琴复长啸。深林人不知，明月来相照。（《竹里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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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杏裁为梁，香茅结为宇。不知栋里云，去作人间雨。（《文杏馆》） 鹿柴是辋川中一处很幽静的景致。王维的诗中不仅写出了鹿柴的幽静，还给鹿柴蒙上了一层深邃、远离人世的象征意味。那空旷的秋山里，你分明可以听见隐隐约约断断续续的人语，但人在何处却无以分辨。在这里，幽静的鹿柴不是被人偶然遗忘的角落，而是一个与人事绝对疏离的世界，人的有形的足迹和话语并不能拉近它与人世的距离。一缕斜阳透过郁郁葱葱的深林，洒在青苔上。但王维旨不在描绘这少有人道及的深碧浅红之景，而是画出了一种幽峭的意境。夕阳非但不能使人感到些许的暖意，反而越能领略鹿柴终日远离阳光的幽暗与深邃，而诗人的旨意似乎正是为了营造这种意境来传达孤清幽寂的感觉。

《竹里馆》中塑造了在幽静的竹林深处抚琴长啸的诗人形象。然而，没有人知道他的存在。只有一轮皓月，透过密密的枝叶洒落在他的身上。无论是幽深的竹林、诗人独处其间的孤单身影，还是抚琴长啸的名士风流，都凭添了几分孤清与寂寞。明月透过竹林洒落在诗人的身上，仿佛是在陪伴他，慰藉他的孤单和寂寞。在远离尘嚣的山水中，诗人找到了心灵的清纯、恬静，却没有找到感情上的怡然自安。茕茕孑立，形影相吊的情景给诗歌清雅的境界增添了几许空漠、枯淡之情。这复杂的情感却又造就了诗意的回味无穷。

而以文杏为梁，香茅为宇的文杏馆是这样的高雅脱俗、远离尘世。文杏馆地势高卓，而且具有迥然出世的飘逸气象。徜徉在辋川山水之间的诗人，正是渴望在精神上营造起这样一座文杏馆，远离尘世的烦忧，维系内心的高洁、清纯。这是山水的佳致，更是诗人心声的流露。

这些诗歌空灵俊秀，表现了王维那种出于天性的亲近自然，安于闲静自适的理想。这种理想体现在辋川绝句中，着重表现了自然美的幽深恬静，表达了诗人高洁的人生信念，突现为“清”的意境：清逸，清幽，清净，清雅，清空，清寂等。

在辋川绝句中，诗人写出了许多玲珑剔透，澄淡精致的诗句，这些诗句在审美意境上近似于禅趣，或者带有禅意，例如：

木末芙蓉花，山中发红萼。涧户寂无人，纷纷开且落。（《辛夷坞》） 秋山敛余照，飞鸟逐前侣。彩翠时分明，夕岚无处所。（《木兰柴》） 清人李英称赞《辛夷坞》：“幽淡已极，却饶远韵”（《诗法易简录》）。的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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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人描绘辛夷，没有花枝招展的繁溽之笔，只以简洁的意象勾勒出一种高雅绝俗的气质，这正是“幽淡”的体现。在无人的山坞里，辛夷花自开自落，蓬勃热烈的生意和山坞的幽寂交织出奇异的诗境。空谷辛夷，自开自落，诗从空、有两面来落笔，以万有之生灭，写空境之意趣。

木兰柴以木兰花得名。木兰花本是十分鲜艳的，我们不难想象满树木兰争芳吐艳的热闹景象。诗人却特意选取黄昏时分来着笔，秋山日落，余晖渐收，归飞的鸟儿划过天空。夕阳西下，装点着木兰花的绚丽山色时明时暗。山岚乍起，一切的山光物态又掩盖在雾霭之中。诗意的高妙，在于处处从飘忽不定的印象处落笔，善于捕捉景象的变幻莫测之处。当我们驻足于诗人所描绘的这一幅秋山夕景图时，总能感到它不仅仅是描绘出了自然界的美景，更有一种深邃的意趣萦绕其间，令人欲辨忘言。

可见，在形式上，绝句构思接受了佛学“空”理的影响；在内容上，绝句营造了大自然空灵、空漠、空幻的景象。但在感情上，绝句中很多地方是带着诗人寂寞孤清之意绪的，例如：

来者复为谁，空悲昔人有。（《孟城坳》） 上下华子冈，惆怅情何极。（《华子冈》）

李泽厚认为：禅所追求的是“包含愉悦本身在内都消失融化了的那种异常淡远的心境，‘我’已消失在宇宙本身的生命秩序中，自然不存在包括愉悦在内的任何‘我’的感情了。”[7]可见，王维毕竟是一个社会的现实的人，于世事不可能完全忘情，也并没有在自己身上去掉一切世俗的欲求，深悟“空”、“寂灭”之理的王维并未像佛教宣扬的那样深乐寂灭，反而因此发泄了一些感伤的情绪。这样，就使得空灵、空幻的意境抹上了一丝清寒、孤寂的色彩，这种境界透出的主体精神是高逸孤清的，表现了生命意识的收敛状态。

在上述中，我们可以知道，辋川绝句中所营造出的是这样一种意境：清远闲适，空灵寂漠。那么，这种意境是怎样营造出来的呢？

袁行霈在《中国古典诗歌的意境》里说：“意境是诗人的主观情意和客观物象相互交融而形成的艺术境界。”“意象是主客观的交融契合。”他认为，意象与意境的区别在于：“意境的范围比较大，通常指整首诗，几句诗，或一句诗所造成的境界；而意象只不过是构成诗歌意境的一些具体的，细小的单位。意境好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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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座完整的建筑，意象只是构成这建筑的一些砖石。”[8]

既然意境是由意象营造出来的，下面将从意象的分析着手，试探辋川绝句“清”、“空”之境的表现方式。 （一）从意象类型看

1．所选取的意象多为“现量”意象，并构成“现量”情景，造成了诗歌的特写印象，从而凸现诗的意境。诗歌意境还“从时间上穿透语言的外壳，直插底层，取出语言指义前那些新鲜、活泼，原始的岩样。”[9]且以《辛夷坞》、《栾家濑》、《北垞》为例：

幽寂空山中辛夷花自开自落；无人山谷中秋雨绵绵，流水浅浅，荡起浪花，惊飞白鹭；北垞水流穿越明灭的丛林，周围的树木茂密而长，这些事物都不受人事和人的心智活动的干扰，自然灵妙，被诗人瞬间直觉捕捉住，摄取下来。因为是瞬间直觉，或刹那间捕捉到的当时情景，诗歌中的意象往往超越了思维，显得空灵飘逸；又因为这些意象都独立于诗人的情感，是人的智力离开纷扰时捕捉到的，因此，这些意象都显得十分清纯、简单。前面说，意象是构成意境的砖石。不难得知，空山流水、细雨浪花、明灭丛林等带有清净、清幽、纯洁特征的意象，自然就凸现了一个“清”的意境。

2．描述性意象与叙述性意象的搭配

描述性意象即静态意象，叙述性意象又叫动态意象。在辋川绝句中，这一动一静的意象常常融合在一个统一的画面情景中，如：

飞鸟去不穷，连山复秋色。（《华子冈》） 空山不见人，但闻人语响。（《鹿柴》） 轻舸迎上客，悠悠湖上来。（《临湖亭》）

清浅白石滩，绿蒲向堪把。家住水东西，浣纱明月下。（《白石滩》） 试将诗句中的意象列表如下：

诗 题 华子冈 鹿柴 临湖亭 木兰柴 静 连山 空山 湖 秋山 夕岚 动 飞鸟 人语 轻舸 飞鸟 彩翠 - 7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