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首页 > 我的第一篇史学读书报告
绰而后定,所行公文,绰又为之条式,台中咸称其能。\
由是可想知苏家在最高统治者心目中的地位,亦可略推苏家门楣之\郁郁乎文哉\。 又载:\周文……问天地造化之始,历代兴亡之迹。绰既有口辩,应对如流。周文益嘉之……语达曙不厌。……大统三年,齐神武三道入寇,诸将咸欲分兵御之,独绰意与周文同。……周文方欲革易时政,务弘强国富人之道,故绰得尽其智能,赞成其事。减官员,置二长,并置屯田以置军国。又以六条诏书,奏施行之。一、先修心……二、敦教化……三、尽地利……四、擢贤良……五、恤狱讼……六、均赋役……(北史将此奏则全文抄录,足见其编定者之重视与此文于当时一代之功效)周文甚重之,常置诸坐右,又令百司习诵
之,其牧守令长非通六条及计帐者,不得居官。\
由是可见苏绰统率之谋略、军务之见识、理政之效能、辅佐之得力,亦可明宇文
泰\革易时政,强国富人\之决心。
先生则引另一事:\地,顾问左右,莫有知者,或曰:'苏绰博物多通,请问之。'太祖乃召绰,具以状对,太
祖大悦。\
先生据此论曰:\此节为史记苏绰之所以遇合宇文泰之一段因缘,实可藉以觇古今之变迁。\何哉?\盖自汉代学校制度废弛,博士传授之风气止息以后,学术中心移于家族,而家族复限于地域,故魏晋南北朝之学术、宗教皆与家族、地域两点不可分离。绰本关中
世家,必习于本土掌故,其能对宇文泰之问,决非偶然。\
接下来这段就超级精彩了\适值泰以少数鲜卑化之六镇民族窜割关陇一隅之地,而欲与雄踞山东之高欢及旧承江左之萧氏争霸,非别树一帜,以关中地域为本位,融洽胡汉为一体,以自别于洛阳、建邺或江陵文化势力之外,则无以坚其群众自信之心理。\寥寥数
笔,已然剥皮拆骨,得其神髓。
于是先生剑锋一转,直取老苏:\此绰所以依托关中之地域,以继述成周为号召,窃取六国阴谋之旧文缘饰塞表鲜卑之胡制,非驴非马,取给一时,虽能辅成宇文氏之霸业,而其创制终为后王所捐弃,或仅名存而实亡,岂无故哉!质言之,苏氏之志业乃以关中地域观念及魏晋家世学术附合鲜卑六镇之武力而得成就者也。故考隋唐制度渊源者应置武功苏氏父子之事业于三源内之第三源,即(西)魏、周源中,其事显明,自不待论。\ 北史苏绰传又载:\自有晋之季,文章竟为浮华,遂以成俗。周文欲革其弊,因魏帝祭庙,群臣毕至,乃命绰为大诰,奏行之。……自是以后,文笔皆依此体。]……绰性俭素,不事产业,家无余财,以海内未平,常以天下为己任。博求贤俊,共弘政道,凡所荐达,皆至大官。周文亦推心委任,而无间言焉。或出游,常预署空纸以授绰,若须有处分,则随事施行。及还,启知而已。……(绰)积思劳倦,遂成气疾,十二年,卒于位,时年四十九。……周文痛惜之,哀动左右,……(悼曰):'尚书平生为事,妻子兄弟不知
者,吾皆知之。惟尔知吾心,吾知尔意。方欲共定天下,不幸遂舍吾去,奈何!'\ 由是可见苏绰之襟怀气度,操持费心;更足证宇文泰对苏绰之信任已然超越一般王臣密切关系,夫\或出游,常预署空纸以授绰,若须有处分,则随事施行。及还,启知而
已\者,古今上下,几曾见之?然则若深究一层,此种信任除却对苏绰本人之极度了解外,
岂不含有政治上不可或缺之依赖?
先生在论述\(北)魏、(北)齐之源\时,对这种依赖做出了解释:\洛阳文物人才虽经契胡之残毁,其遗烬再由高氏父子之收掇,更得以恢复炽盛于邺都。魏孝文以来,文化之正统仍在山东,遥与江左南朝并为衣冠礼乐之所萃,故宇文泰不得不深相畏忌,而与苏绰之徒别以关陇为文化本位,虚饰周官旧文以适鲜卑野俗,非驴非马,藉用欺笼一时之人心,所以至其子(武帝)并齐以后,成陵之鬼馁,而开国制度已渐为仇雠敌国之所染
化。\
先生两次用\非驴非马\概括宇文泰苏绰惨淡经营构筑之事业,联系史料,遂知所言非虚,是以先生指出:\山东礼学远胜于关陇也\。而我想,这是从宏观角度出发探索历史进程,并不是全盘否定苏绰作为,因为若非有苏氏\一代典章所从出\之行动,宇文泰及其后继者如何巩固国内,出伏国外,奠定隋文最终一统之基,减少分疆裂土于普天生民之磨难创痛?推想先生乃臧否有致之君子,不会以事论人,故再寻诸本书,果然亦于第四十
七页见其称\苏氏父子\为\贤者\。
再看苏威。
北史六三苏绰传附威传:\威……少有至性,五岁丧父,哀毁有若成人。初,威父绰在魏,以国用不足,为征税法,颇称为重,既而叹曰:'所为者正如张弓,非平世法也。
后之君子,谁能弛乎?'威闻其言,每以为己任。\
这是个非典型的天才儿童。
先生引杨坚命杨素与苏威协同主持修礼事,发论曰:\杨素、苏威俱以宰辅资位摄领修礼,以恒例言之,乃虚名,非实务也。然素与威二人间仍有区别,亦未可以一概论。\ 然后引隋书四一苏威传:\上(高祖)因谓朝臣曰:'杨素才辩无双,至若斟酌古
今,助我宣化,非威之匹也。'\
就此,先生继续论道:\夫修撰五礼即斟酌古今之事,文帝既不以此许素,则素之得与此役,不过以尚书左仆射首辅之资位监领此大典而已。……至于苏威虽与杨素同以宰辅之职监领修撰,但事有殊异,可略言之。据前引史文,隋文帝既以斟酌古今特奖威,则
威之与闻修撰,匪仅虚名监领,可以推知。\
先生之后又引我在上文中已引之材料(\初,威父绰在魏,……每以为己任\那一段)及苏威\奏减赋税,务从轻典,修定律令\之事迹,曰:\在继述父业,文帝称其斟酌古今,必非泛美之词,故威之与素不得同论,而威之预知修礼,
亦非止尸空名绝无建树者之比无疑也。\
而诸君或会疑惑苏威既上承苏绰,而又为隋文修礼,这不等于说隋唐制度大部来自\(西)魏、周一源\吗?非也!先生在后论\梁陈之源\时提到一个叫裴政的人,引隋书六六裴政传关于其因江陵失陷而由梁入西魏,相继为西魏、北周、隋三朝修礼而作为之事迹,且有论如下:\裴政为南朝将门及刑律世家,其……摹仿周礼为宇文泰文饰胡制,童牛角马,贻讥通识,殆由亡国俘囚受命为此,谅非其所长及本心也。故一入隋代,乃能与苏
威等为新朝创制律令,上采魏晋,下迄齐梁,是乃真能用南朝之文化及己身之学业,以佐成北朝完善之制度者,与其在西魏北周时迥不相同。\是故苏威为隋文修礼,当是以其家学传承之功力,合隋文于新礼之要求,归根结底还是\上采魏晋,下迄齐梁\,融会三源,且
以第一、二源为主。
北史还有这样一段记载,大致是说李世民平王世充之后率军入东都,苏威\请谒见,称老病不能拜起\,世民却\遣人数之曰:'公隋朝宰辅,政乱不能匡救,遂令品物涂炭,君弑国亡。见李密、世充皆拜伏舞蹈。今既老病,无劳相见。'\,之后不久苏威入长安,\至
朝堂请见,高祖不许\,屡次受挫,心灰意冷,很快\终于家\。
从其这样的下场,我想到两点:一、苏威是很擅长见风使舵的,并非因循守旧,不懂变通的老顽固,但也没历代隐逸名士的那种高洁磊落,清峻坚贞,这是否亦可作为[其编定所修乃大不同于家学源流的新礼]证据之一?二、唐之疏远苏威,或兼有两种原因:首先是对其人品不信任,再有就是\唐礼不亡即隋礼犹存\,意即唐只需沿用苏威等早年业已
参定之隋礼即可,何必再拉这老朽来委职授官,赐爵享禄?
至于苏威所修之格令章程到底好不好,北史曰:\颇伤烦碎,论者以为无简久之法
\。
总体概述 综上所述,整段隋唐制度渊源总体状况或应如下:
北魏为稳固统治,奠定长久基业,迎着胡族对汉化政策的巨大抵触情绪,坚持吸取南朝前期文物和避乱于河陇众\儒英\之家学,经太和改制,筚路蓝缕,惨淡经营,终成一大系统,而传之于东魏北齐。东魏北齐所以承\太和遗绪\而不似西魏北周之\袭天兴(北魏道武帝年号)旧制,虽加雕饰,仍不合华夏文化正式系统\,原因很简单:\(太和新制)足资后来师法\,而高氏父子及其身后集团虽\得六镇流民之大部\,亦深明兴替存亡之理,知汉化体制乃是不可逆转之大势,有百利,少害,遂有北魏北齐一源。与此同时,西魏北周虽仍得河西文化与陷江陵而略得之南朝后期文化,奈何其一应考虑皆本于\适鲜卑野俗\,自然相对落后。此种落后乃是易通过横向比较得知的,故\周灭齐不久,即已采用齐之制度\,及隋出,\不过随顺当日之趋势,更加以普遍化而已\。同时,隋于梁陈制度,\初持保守主义\,后逐渐意识到\欲求礼备,非更以南朝后期即梁陈二代之发展者增补之不可\,遂有开皇十四年更议之诏,至此,终臻完备。而后唐朝代隋,顺应承袭,世所尽知。特别想说两点:一、南朝制度前期后期不同集中体现在\梁易齐制\,个中事态,值得关注。二、说隋唐制度渊源中受第三源影响\微末\,并不等于说完全没影响,如\隋宫卫之制因于周齐
而微有变革,绝与南朝梁陈无涉\。
为何宇文氏及其身后集团无东魏北齐系之认识?
我以为这个问题是不好用一两句话概括的,答案广阔无边,可能包括宇文氏族属,东魏北齐具体社会状况、经济实力,宇文氏身后集团利益取向等诸方面因素,甚至有可能宇文氏极端仇视北魏,故决意废止其制度,另立山门;或者亦想仿其建制,但各层面阻力
过大,只能流于空想,怏怏作罢。
万绳楠先生之《陈寅恪魏晋南北朝史讲演录》第十三篇\南朝官制变迁与社会阶级转变之关系\开篇云:\中国君主专制制度要求集权于皇帝一身。至于如何集权,则视时代的不同而各有其方式。但有一点是相同的,即在一个系统或一个机构中,名实不符;在不同系统之间,此一系统的权力为旁一系统所侵夺。这是一个通则非仅只是南朝如此。不然,皇帝便很难把大权都抓在自己手上。这个问题是容易理解的,如果各个部门、各个地方、
各个官吏都有实权、名实相符,互不相妨,那皇帝还能有权?\
将先生这段讲演放入略论稿中,则似可更进一层而窥先生之整体认识观念。 我读出的信息:礼仪、职官、刑律、音乐、兵制、财政等均为集权的具体方式,
制度渊源则是集权形制万端变化的深刻内涵与终极孕育所在。
或曰:宇文氏亦不过在游戏程式中选择一种相对落后集权方式而已,至于原因,
也自然就机动未知。不过,这是很严肃的学术问题,恐当不容我这样妄作推断。 最后,我想说一点,先生引史为文,有可能受到这样的攻击:\若史不真,则如何?\史固然有不真之成分,且夫何谓\真史\,尚存分歧。先生所引,绝大多数源自不含史家议论及可能牵涉到人物评定之部分。本书引文集中在对当时体制下社会运行各关节的描述,应多为录史时基于实况无意识的自然流露与遵从,一定意义上也不可避免地带有为史者在其特定时代对史事的独特触摸感知,但相对于其他部分,可信度必高出无数倍,由小集大,
去粗存精,汇总各不同来源史料之后,当已最大程度接近真实。 三、余论
陈先生逝去三十五载之后我荣幸地进入他生命中最后二十年驻足守望的园地--中
山大学历史系学习。
每当路过校本部苍幽静穆的寒柳堂,凝眸班驳墙壁上那些寂寞疏离的岁月印痕,
心中总浮起斯人不再的丝丝感伤。
毕竟繁华都已落尽,毕竟萧条本该如是。
堂前依然上映着浮躁的喧嚣,不问痛痒的大多数,早已惯于无知、肤浅、凉薄。
没有慨叹与唏嘘,不需要慨叹与唏嘘,一切,业已因缘注定。
冷不丁吟出先生的两叶小诗: \读书久识人生苦,未待崩离早白头。\ \一生负气成今日,四海无人对夕阳。\
在周遭冷眼的包围中,席地而坐,面朝南中国最巨大的城市,静待思想盛宴的散
场。
我仿佛看到,若干年后,又一个孩子迈着坚毅的大步昂首挺胸走进这座校园,他
告诉每一个他见到的人:\我在找一幢老房子,它的名字,叫寒柳堂。\ 于中山大学.岁月湖畔
共分享92篇相关文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