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首页 > 论王小波《黄金时代》中的女性形象
(三)追求真实的生命体验
海男说过,男人大多为社会的存在而活着,女人则相反,她们正在为自己的感受和历史而活着。[6]陈清扬就是这样一个尊重事实、追求真实为自己的感受而活着的人。
陈清扬不明白为什么自从她暴露了她是破鞋,再也没有人说她是破鞋。大家对这种明火执仗的破鞋行径是如此的害怕,以致连说都不敢说了。在充满虚伪的世界,人们更倾向于制造“事实”,而躲避真实。
人们不仅躲避客观事实,更是隐藏自己内心的真实情感。陈清扬与王二建立伟大友谊关系后,慢慢被王二的真实所感动。王二虽然是“混蛋”,可却给她了真实的的感觉,这是从其他人身上感受不到的。所以她大胆表达自己的真实情感,而人们对这种真实的情感是非常害怕的,他们宁愿隐藏真实而伪装自己。
六七十年代,中国处于谈性色变的年代。性本来是让人类基本的生理需要,但在那个年代,却是人们敏感避开的话题,所有人都压抑自己本能的欲望。“王小波笔下的性同以往文学中的性有很大的不同,他既不同于劳伦斯把性写成美,也不同于《金瓶梅》把性写成丑,以警示劝善的目的。他笔下的性就如同生命本身,健康、干净,既蓬勃又恬淡。”[7]陈清扬是一个真实的人,她敢于正视自己的欲望,敢于在王二面前展现出来,她对王二流露着自己的真情实感,并不觉得这是可耻的。 尽管处于非性的时代,但她敢于表达对性的需要,正视性的体验,这是女性最真实的生命体验。
三、孤独的灵魂
陈清扬虽然用独特的方式反抗社会,但她内心深处却是孤独寂寞的,而家庭生活的孤独正是她灵魂孤独的开端。一个女人,二十六岁。正值青春年华,是一个需要关心,需要爱的时期。然而,此时她的丈夫却住了监狱,她一个人被下放到条件差的十五队当队医,孤独无助。所以,她的家庭生活是孤独的。
不仅家庭生活孤独,她的社会生活依然是孤独的。由于陈清扬皮肤白皙,身材苗条,长得漂亮,丈夫又不在身边,更重要的是生活在那样一个充满政治色彩,是非不分的年代,所以她成为了众人猜疑的对象。所有人都认为她是破鞋,所有人都是她的敌人。没有人愿意跟她交朋友,更多的是看她笑话的人。因此,她的社会生活也是孤独的。 一个既没有亲人又没有朋友的人,她的感情世界必定是孤独的。王二的出现似乎给她暗淡的生活带来了一丝光明,她必须毫不犹豫的抓住那个可能给她带来温暖的人。所以,当王二用《水浒传》中的义气来阐明伟大友谊来“启发”她,并说“只要你是我
的朋友,哪怕你十恶不赦,为天地所不容,我也要站在你身边”时,她当即就接受了这友谊。她被这番话深深的感动了,所有人都不尊重她,她已经觉得“活着没意思”的时候,竟然还有人愿意拿她当朋友,她受宠若惊。
尽管她说“她丝毫也不怕成为破鞋,这比被人叫做破鞋而不是破鞋好得多。她所讨厌的是使她成为破鞋那件事本身。”意味着她其实讨厌和王二实践“伟大友谊”的方式,但是她还是接受了。王二的那些话使她感受到了人世间的温暖,并且是唯一的温暖。但这并不意味着她的感情世界不再孤单,因为这不是她渴望的爱情。她的内心世界仍然是充满绝望和荒芜。
感情世界的孤独直接导致其性生活的孤独。虽然陈清扬接受了王二的“伟大友谊”,但他们的性爱并没有使陈清扬感到温暖和快乐。相反,她后来告诉王二,他们每回做爱她都深受折磨。他们第一次进行“伟大友谊”之后,陈清扬就觉得自己罪孽深重,早晚会遭到报应。
陈清扬说,在章风山她骑在我身上一上一下,极目四野,都是灰蒙蒙的大雾。忽然觉得非常寂寞,非常孤独。虽然我的一部分在她身体里摩擦,她还是非常寂寞,非常孤独。那一回她躺在冷雨里,忽然觉得每一个毛孔都进了冷雨。她感到悲从中来,不可断绝。忽然间一股巨大的快感劈进来。冷雾,雨水,都沁进了她的身体。那时节她很想死去。她不能忍耐,想叫出来,但是她看见了我她又不想叫出来。世界上没有一个男人能叫她肯当着他的面叫出来。她和任何一个人都格格不入。[8]
陈清扬说,她渴望和外面的世界合为一体。溶化到天地中去。假如世界上只有她一个人,那实在是太寂寞了。陈清扬是一个普通人,她需要与人交往,她需要正常的社会生活。正是因为这种需要和躲避可怕人们对她的猜忌,她决定穿过一片片树林,一条条河沟去找在山上的王二。可是她到了之后才发现这样并没有得到她真正需要的。最后她总结道,人活在世上,就是为了忍受摧残,一直到死。想明了这一点,一切都能泰然处之。她也终于下定决心,走上前来,接受摧残。她勇敢的做到了。
她享受着肉体的狂欢,但她并没有因此而从残酷的世界解脱。她对这个世界充满绝望,并用自己的方式反抗着。尽管现在有了唯一的朋友,但并不能她内心的孤独和寂寞。所以,当她和王二在“敦伟大友谊”时,她仍然是孤独的。
四、纯真的感情
(一)纯真的友情
一个人越是孤独,就越渴望拥有感情。陈清扬就是在这种情况下,对王二产生感情的。她无缘无故的被人骂为破鞋,内心非常的委屈和不满。她需要一个倾诉的对象,需要一个人相信她是清白无辜的。而王二的出现给她绝望的世界里带来了希望。并且王二阐明的“伟大友谊”感动了她,以至于她说要以更伟大的友谊还报他,哪怕他是卑鄙小人也不背叛,甚至不惜拿自己的身体交换。她还说,哪怕为此而丧失一切,也不懊悔。这份友情对她来说是无比的珍贵,是她情感的寄托,是她伤口的良药。
陈清扬后来说,他一辈子只交了王二一个朋友。她说,这一切都是因为他在河边小屋里谈到伟大友谊。人活着总要做几件事情,这就是其中之一。以后她就没和任何人有过交情。同样的事做多了没意思。
陈清扬把王二当做她生命中唯一的朋友。他既是出现在她的黄金时代,又是她一生中最暗淡的时代,王二使她的心灵得到了慰藉,她充满了感激之情。 (二)纯真的爱情
女人的心思,男人永远琢磨不透。陈清扬对王二的感情不仅仅停留在友情上,而是超越了友情产生了爱情。陈爱上王二,这是王二意料不到的事情。
当王二被人打伤不能动弹的时候,陈清扬从山上披头散发眼皮红肿的跑下来,作为医生,不是先给病人检查身体,劈头第一句话就是:你别怕。要是你瘫了,我照顾你一辈子。这句话说出来等于向所有人承认,她就是破鞋,大家都没有冤枉她,而且她偷汉的对象正是人们所说的王二。陈清扬是一个敢说敢做的女人,她心里想什么,就大胆的说出来。她自己也说过,她不怕成为破鞋,而是讨厌别人冤枉她。不是每一个女人都敢当众承认自己是破鞋,更不是每一个女人都能承诺照顾一个瘫痪的男人一辈子。就算是陈清扬,也不是任何一个男人都值得她这么做,她是一个有主见的女人。但是面对王二,她别无选择。此时的王二是幸福的,一个人女人可以为他放弃尊严,只是他也许没有感觉到。如果这个时候还不算爱情的话,那这应该是爱情的萌芽。
陈清扬明明知道自己和王二是一种不正当的关系,但是当王二准备逃上山并不打算带她,而是和她告别的时候,陈清扬却义无反顾的要跟他一起逃走。她不管人们在背后怎么议论她,她只知道她爱的人要走了,她一定跟他一起走,她不想一个人面对这个摧残人的世界。
小说中写到,陈清扬和王二逃到山上的第一个夜晚,陈清扬很冲动,要给王二生一窝小崽子。陈清扬是一个有知识有文化的女性,是一个有丈夫的人,社会的传统道德和
伦理关系她比谁都清楚,她怎么可能不顾世人的谴责唾骂,而随随便便说要给一个男人生孩子呢!是什么力量让她有勇气可以做出这样的牺牲呢?是爱的力量。所以她说要给王二生一窝小崽子并不是一时起兴。当时她已经做好了打算,要和这个爱人厮守在这山上一辈子,当然要组成一个完整的家庭,孩子是必不可少的的纽带。所以她才说出了那样的话,可是王二并不理解她。从这里我们可以看出陈清扬爱王二已经爱得很深了。
陈清扬说她真实的罪孽,是指在清平山上。那时她被架在我的肩上,穿着紧裹住双腿的筒裙,头发低垂下去,直到我的腰际。天上白云匆匆,深山里只有我们两个人。我刚在她屁股上打了两下,打得非常之重,火烧火燎的感觉还在飘散。打过之后我就不管别的事,继续往山上攀登。陈清扬说,那一刻她感到浑身无力。就瘫软下来,挂在我的肩上。那一刻她觉得如春藤绕树,小鸟依人。她再也不想理会别的事,而且在那一瞬间把什么都遗忘。在那一瞬间她爱上了我,而且这件事永远不能改变。[9]当然这些都是九十年代王二又见到陈清扬时,她告诉他的。可见,陈清扬一直还是没有忘记他,一直还爱着他。
陈清扬是在交代材料中承认他爱王二的。并且,她认为承认了这个,就等于承认了一切罪孽。在充满政治色彩专职权威的社会,没有人敢谈爱情,但是陈清扬敢。当团长和人保组建议她重新写的时候,她坚决的一个字都不能改。她觉得这是她干过的最坏的事,并且是真实情况,既然是交代材料,肯定就是交代最坏的真实情况,那她就要这样写。
这就是陈清扬纯真的的爱情,可以牺牲自己一切的爱情。
冰心曾评价女人道,“世界上若没有女人,这世界上至少要失去十分之五的‘真’、十分之六的‘善’、十分之七的‘美’”。[10]陈清扬就是这样一个女性,她执着、勇敢的捍卫对生命本真的追求、对他人的友情、自己的尊严,无论社会多么悲惨,人心多么难测,她总是尽可能的呵护那些脆弱但温暖的事物,她从来没有对生活失去信心,贯穿她一生的始终是对生命的热爱。
结语
纵观整篇文章,王小波为我们塑造了一个独特的女性形象,她一直都在努力用自己的真实反抗社会的虚伪。正是有了这样一个个性鲜明的叛逆者,才能演绎出如此诡异又真实的故事。她执着的追求真理,尊重自己内心的真实情感,重视女性自身的价值。她乐观坚强,做到了出淤泥而不染,是一个伟大的女性。王小波早期作品中,女性就是
爱与希望的象征,其女性形象为他的作品注入了生机与活力,更为我国当代小说人物画廊增添了活力和亮色,具有深远意义。
参考文献:
[1]王小波.我的精神家园[M].北京: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2006:22 [2]戴锦华.智者戏谑--阅读王小波[J].当代作家评论.1998 [3]王小波.黄金时代[M].广州:花城出版社,1997:4 [4]王小波.地久天长[M].长春:时代文艺出版社,1998:260
[5]王小波.我是哪一种女权主义者,沉默的大多数[M].中国青年出版社,1997:67 [6]海男.女人传[M].安徽文艺出版社,1999:258
[7]傅学可.对《黄金时代》性话题本质的解读.湖南师范学院学报.2003.(6) [8]王小波.黄金时代[M].广州:花城出版社,1997:35 [9]王小波.黄金时代[M].广州:花城出版社,1997:49-50 [10]冰心,关于女人[M].成都:天地出版社,1945: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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